精神科大楼的六楼，是重点监控病房。
晚上近七点，言非凡走进的一间病房，更为特殊一点。
它被防爆玻璃分割成了里外两间，中间以密码锁防爆玻璃门相通。
医生可以坐在外间，观察里间病人的一言一行，还可以与里间病人进行互动和交流。
里间的设施还算齐全，有床，有桌椅，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卫生间，有坐便器和洗手池。
里间还有一个直饮水龙头，可以接五六十度的温水来饮用。
言非凡站在外间，打量着里间患者于洋。
他也发现了。
这一位衣着整齐，把自己收拾的利落干净的于洋，也在偷偷打量着自己。
今年四十四岁的于洋，坐在最安全的墙角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
这种表现，对被害妄想症患者来说，很正常。
毕竟新来了一位陌生的监视者，心里总得多提防一下。
不过……
言非凡在肆无忌惮的观察了于洋十几分钟，有了重大发现。
来这里之前，言非凡在监控室那里，在显示器里仔细看了于洋一会儿。
就是想比较一下，于洋在他进来之后的变化。
这个前后变化，有不少，
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蜷缩了一些。
脸上的表情有些紧绷，还有不时偷瞄的眼神，显示着他的紧张和提防……
经过在脑海中的前后比对，言非凡找到了一个几乎没发生变化的细节项目。
那就是于洋翻书时，书页的晃动。
当一个人紧张时，全身肌肉都会不自觉的紧绷用力，尤其是手部肌肉。
在这种情况下，翻书时造成的书页晃动，会变得更大，或者是更小。
唯一不会出现的结果，就是近乎不变。
但是，这种情况却真的发生了。
这就意味着于洋的内心很是平稳，没有半点慌张，他的外在表现，全是装出来的。
这个细节发现，可以证实苗主任的怀疑。
这个家伙就是在装精神病。
只是，言非凡的这个发现，却难以作为严谨科学的呈堂证据……
“你决定要使用剑走偏锋那一招，诈一下他？”
言非凡瞄了一眼出现在身体左侧的一一，颔首道：“这个家伙假装了那么长时间，又算是半个精神病专家，唯有出格方法，才有可能成功。”
一一语气郑重的告诫道：“我可提醒你，那是剑走偏锋的一招，也是铤而走险的一招。”
“成功了好说。”
“如果失败了，又造成了不好后果，你肯定会受到医院纪律委员会的调查。”
“到了那时，你挨个处分都是轻的，而且苗老头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言非凡语带好奇的问：“一一，你一向比我激进，怎么这次反而劝我要稳妥了？”
一一白了言非凡一眼，哼道：“我以前根本不是激进，是有信心和把握。”
“只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把握。”
言非凡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回道：“一一，他布局杀了两个人，虽然情有可原，但杀人就是杀人，不可原谅。”
“这个风险值得一冒。”
他又自信的说：“一一，这段时间，我接手的事情，是做一件成一件。”
“这一次，好运气也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一一讥讽道：“言非凡，好运气不会永远相随，你飘了，还飘的厉害……”
下定决心的言非凡，不再搭理一一，也不在观察于洋，转身在外间饮水机，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只是端水之时，他右手好像突然使不出劲。
言非凡尝试了好几次，才脸色有些狰狞的把一杯水端起来，哆哆嗦嗦的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在之后的两个多小时，不能玩手机的言非凡，或自顾自的喝水，或坐在沙发椅子上无聊的发呆，没有和患者沟通一句。
改变发生在九点四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关灯睡觉了。
于洋，还在看书，不过是坐躺在了床上。
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的言非凡，站在玻璃墙前，喃喃自语道：“2007年1月，美国一女子参加一场喝水比赛，因为喝水过多而去世。”
他又介绍道：“当我们大量饮水，又没有适当补充盐分时，血液渗透压降低，水渗入细胞导致细胞水肿，这种现象就是水中毒。”
言非凡这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里间的于洋听得见。
“一旦脑细胞水肿，颅内压力升高，会出现头痛、呕吐、呼吸及心跳减慢等症状，严重者会昏迷、抽搐甚至死亡。”
言非凡观察着于洋，就注意到这个家伙想转头看自己，却又控制着把脑袋又转了回去。
这应该是迷惑了，搞不清我的目的。
心中有所猜测的言非凡，意有所指的说：“所以说，单纯喝水，也是能喝死人的。”
见于洋还在看书，想以不变应万变，言非凡直接敞开了说：“于洋，你不是数次想要自杀吗？”
“今晚，我成全你。”
“我可以告诉你，监控这里的视频，被我弄了一个小故障，至少半个小时才能修好。”
“这半个小时，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只要对着水龙头，狂喝几分钟的水，就足以引起水中毒了。”
“然后往床上一躺，灯一关，你就可以实现你想死的愿望了。”
言非凡说完，于洋也动了。
只见他下了床，大步来到直饮水龙头，嘴对着水龙头，拧开，大口喝了起来。
水龙头开的有些大，有不少水被浪费了。
言非凡站在外间，安静的看着他。
四五分钟之后，于洋关上了水龙头。
他直起腰，摸着明显大一号的肚子，瞄了言非凡一眼，说：“喝不下了，这应该足够了？”
言非凡脸色一沉，冷声道：“于洋，你果然是在装疯卖傻，不是真的精神病。”
“第一分钟，你是真的在大口喝水。”
“至于后面，你只是在假装在喝水。”
“真的吞咽，假的吞咽，你以为我这个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会分辩不出来？”
言非凡一脸嘲讽的看着走到玻璃近前的于洋，一脸森然的道：“不过，你真疯，还是假疯，已经不重要了。”
“今晚，你必须死。”
说着这话，言非凡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喷气罐。
“我让你死个明白。”
“我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症，霍金得的那病，你或许知道，这就是一种绝症，到了后期活着，甚至比死了还难受。”
“我主动联系了那人的父母。”
“他们非常高兴的表示，只要你死了，我的父母在几年后，会收到一百万的捐助。”
言非凡查资料得知，那情夫家里相当富裕。
所以，这个一百万，还是靠谱的。
言非凡把喷气罐的喷口，对准了玻璃门的缝隙，狞笑道：“这里面装的可是神经毒气。”
“死……”
言非凡在于洋惊恐的表情中，按下了气罐喷口，一股带有甜味的雾状气体，就喷进了里间。
于洋慌忙用手封堵。
言非凡就换一个缝隙来喷……
来来回回中，外间也满是微甜的气味……
言非凡的头就有些晕，手脚有些发软。
这乙醚的麻醉功效，真心不错。
迷迷糊糊之中，耳边也传来了一个时远时近的大喊声，“来人啊，救命啊……”
“我不想死啊……”
“我对那个贱人那么好，她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给我带绿帽子，让我养别人的儿子……”
“她该死……”
“那个混蛋也该死……”
“那个便宜儿子，也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