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防范自己的做法就是带上宋娜。
当初就说好,要陪着孕妇的,这好像是对前几年错过的那些时光补偿,不针对谁。
溙国姑娘安静从容,甚至在航班上还主动坐在白浩南和李琳中间,轻声给李琳传授自己大半年来给白浩南做助理的心得体会,这让李琳频频俯身越过她看那边的男人。
白浩南基本都是靠坐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相比几年前那个随时性子跳脱的泰迪南,现在这种成熟范儿显然更容易吸引女性青睐。
宋娜都清楚:“龙毗有反思复盘的习惯,最近事务繁多,你可以试着帮他把所有事务标注下,如果能把其中的重点记上几个字就更好,譬如今天会见了谁,主要谈什么,几个字就好,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要帮他尽量分担。”
李琳就探头再看看,宋娜笑。
白浩南不睁眼:“哪有这么复杂,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只是想尽量把所有其他工作甩给大家,要试着把所有精力都放到球场上,宋娜你也要开始重新面对球队管理了。”
宋娜软绵绵的干脆回应:“我明白了,龙毗!”
李琳再悄悄看眼这俩的奇怪关系,最后瞄眼宋娜的肚子,无声的模拟几下那个龙毗的口音,偷偷笑。
白浩南真是这么干的,首先飞往贵黔,宗连伟有安排商务车来接,他在训练营等待,两口子和小婉都在,他老婆看见腆着肚子的宋娜还立刻热情的迎上来嘘寒问暖,李琳名正言顺的站在白浩南身边一起参观了,跟小婉有偷偷的弹手指欣喜。
模式跟其他训练营完全一样,但住宿部分和小楼建筑要略微多一些,这也是因为贵黔地区比较落后,很多宗连伟从贫困山区招来的孩子几乎从一开始就是长住在训练营,他自己曾经做过不少基建工程,很熟悉的在集装箱小楼以外修建了一栋三层小楼,有四个教室和一楼的大餐厅,可以让孩子们集中在这里用餐,但目前文化课教育的问题比较麻烦,毕竟这么多年龄不一的孩子,各科文化授课老师就是个很大的负担,更不用说办学资质了,但宗连伟说自己有关系,可以绕开监管。
如果是以前白浩南没准儿就嘿嘿嘿笑着认同了,现在却把林城中学的例子拿出来说道:“既然你有教育部门的关系,看能不能联系所学校进校园,毕竟有些脑子活络,眼光长远的家伙已经开始知道国家领导人的那三个愿望的讲话,你看能不能用上。”
可能越是依赖关系和行政体制的落后地区,就越擅长靠近利用这样的资源,宗连伟眼睛一亮,反复多问几句出处立刻就打电话给什么人在商量。
白浩南背着手看场上生龙活虎的那些孩子,除了大城市的优越条件,贵黔的孩子普遍身材不高,看得出来宗连伟也在刻意朝着落后地区倾斜,这跟绵林还有蓉都、江州的做法又不一样,就是在给不少前途艰难的孩子一个新的可能性,看得出来其中卖力吃苦是的凶悍劲都比城里孩子多几分,这倒是让白浩南想起自己在缅北的那些少年。
但也只是想想,毕竟那是外国人,能把阿瑟和阿哩以溙国身份给弄来,也是要半年一签证,甚至过段时间可能还得和宋娜他们一起回溙国去呆些日子才能重新入境,再多就不是白浩南能照应过来的,那也太招眼了。
招眼的李琳依旧套裙白衬衫黑丝袜的站在白浩南身边,只是这边气候阴冷才套了件运动大衣,但也是不扣上的,经常引得看台上的家长远望偷偷拍照,小婉朴素得多,甚至一如既往的刻意让自己穿着打扮灰暗些,站在白浩南身边坚持勉力再说那个话题:“女孩子,有些女孩子比男孩子还要艰苦,她们遭受的未来可能还要艰难些,我,我还是想能有个女子部,哪怕少数几个孩子,能给她们点希望,给她们些榜样,也能改变好多人的思路。”
白浩南心坚如铁:“首先我们不是搞慈善的,老宗这可能是跟孩子有关才这样搞,我们其他所有训练营还是立足在让有条件有天赋的孩子出头,其实我不太赞成他这样搞,这等于是占用了那些有天赋孩子可能出头的资源,我们的模式应该是让所有孩子都能短期培训,多次培训,从中挑选有天赋的长期培训,然后再不停淘汰出精英走上职业道路,不搞慈善,这个你得记住喽。”
小婉低着头在本上记录嗯。
白浩南举目看看场上大多十几岁的孩子,再低点声笑谑:“我特么就是这个年纪开始泡妞的,这么点大,成天除了踢球没事干,你以为这些小兔崽子私底下在讨论什么高级的东西?还是抽烟喝酒泡妞,你的想法是好的,可实际做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突破底线的狗崽子们是什么样,就连小姑娘们也不是你想象那么单纯,特么只要有一颗老鼠屎带偏了道儿,能把你整个训练营都搞乱,要是被家长、媒体曝光,整个训练营就完了!你知道这个严重性么?”
小婉还是有抵触,小声:“你说你是老鼠屎!”
白浩南哈哈哈:“就是!”
笑声中宗连伟挂了电话过来兴奋:“没问题!帮我张罗去了,尽量找个近的,不就是给点钱蹭课嘛,简单!”
白浩南把自己刚才给小婉说的不是做慈善再讲了遍:“老宗你这心思也太不计较了,我那训练课,实际上是能从伙食费、住宿费等等里面大概把教练费弥补回来的,你这我看连食宿费你都在减免,你这不是在吃老本么?嫂子乐意?”
宗连伟肯定听懂了白浩南的暗示,苦笑着伸手揽他肩膀稍微私密些:“医院检查了,再生是不太可能的,特别危险,其实从开始搞这个训练营,看见孩子们开始报名进入,我们两口子就好像找到有了很多孩子的感觉,你嫂子花了大量的时间在训练营,我们都搬到这边来住了,就当是养了一大群孩子,一直能看着这么多孩子在成长,也够了,这辈子也够了!”
生了一堆孩子的白浩南觉得自己没发言权,连劝说的立场都没有,只能是拍拍对方的肩膀想想开口:“老陈出来了,同样也回到了训练营。”
宗连伟提了口气张嘴,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憋了下,甚至在白浩南这么近距离上还能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和腮帮子肌肉都鼓了下,然后才使劲的把头梗着扭开,慢慢挤出一个字:“哦……”
白浩南没有勾肩搭背:“大道理我不会说,他没资格走上前台的教练身份了,但仍然有大把的职业队邀请他去幕后坐镇,他还是选择留在宗明,一辈子都留在宗明带孩子,我要把我所有的宗明股份都给他,他没要,前几天已经带着蓉都的四个青少年梯队去了高原基地参加春训杯赛,你不想见他随时给小婉通报,他避开你就是了。”
宗连伟艰难:“我不恨他,不是我们签署了原谅书他也不会只判这么几年,但是……”
白浩南点点头:“说拿得起放得下那是狗屁,我一战友被另个伙伴枪杀在面前,一两年了,我基本不会想起她,他俩也都没做错,我能做的就只能是不想这段儿,只看眼前要做的事情,我能做到,因为足球比赛就这样,输了就必须马上忘记,面对下一场,我很熟练了,不能给你更多建议,你自己掂量,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个事儿,免得以后碰头翻不过坎儿。”
宗连伟站在有点乍春还寒的球场边,有点臃肿的黑色皮风衣是土豪老板们的标配,凝固的动作有点悲愤的味道,捏着手机看那些活力的孩子们奔跑跳跃,目光却慢慢的软化下来,好像连他的身影都柔和了,像个父亲一样的眼神,目不转睛。
白浩南稍微拉紧点自己的运动大衣,也目不转睛的看那些孩子。
看了十来天。
这个挂着巴西教练名头的训练营还是有吸引力,特别在贵黔这样一个总是在输出青训球员的省份,除了宗连伟从他熟悉的山区县份招募来的孩子,每天都有省城周边的足球少年过来投奔试训,毕竟那个溙国制造的足球广告除了在网上流传,宗连伟还买了不少本地电视广告时段,托网络广告的福,现在电视广告的价位下滑不少,试训培养兴趣的噱头也很容易让周边爱好足球的孩子们好奇的想来看看。
所以场地中每天都要腾出来一块让训练队跟乱糟糟的新来爱好者孩子们比划,一位巴西教练专门负责在这里大略划分,运动机能好不好的快速区分下,然后划到不同的训练队里面去参与训练,开张不到一个月的贵黔训练营已经流水般的有四五百孩子来训练过,只是能保持兴趣经常来的,住在训练营的少儿不过一百多位,这也是这种三百万级别训练营的容纳上限。
白浩南自己也经常呆在这边看,李琳在宋娜的指导下逐渐承担起秘书的职责,而不光是用外表和笑容来当花瓶。
小婉则又单独前往桂西,因为关于训练营的内部运作、开支她已经搞了一年,深入参与到桂西大本营基地的收购建设中,肯定能提供很多实际操作意见,也能每天把那边的消息反馈给白浩南,这些各方信息现在都是李琳在接收。
也幸好是小婉走了,李琳抱着文件夹过来小声给白浩南汇报的时候都表情丰富:“伊莎小姐……她在高原基地组建了一支女子足球队,全都是十二到十五岁的孩子,陈小姐也赞成春训结束以后把她们送到蓉都训练营来继续训练。”
白浩南快速的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再平静的点点头:“嗯,这是谁弄的?”
李琳把染成渐变黄的中长发快速拨到耳后弯腰,看眼平板电脑上的贴论坛,竭力想了想:“好像是伊莎小姐安排人注册的,策划部这些天都在搞这个,注册了好多论坛,还叫我们能上网的都去留言注册助长人气呢。”
抱着手臂稚气未脱的孩子,却在尽量装出成熟的样子拍球员艺术照,从来不玩网络论坛之类的白浩南看得很新鲜,确实也应该是伊莎的团队才有这个制作拍摄能力,他们一直都在做服装拍摄,自然积累了不少人像摄影的技巧跟设备,现在算是驾轻就熟,从分成一个个不同年龄段梯队的帖子照片里能看到孩子和家长们都在积极热烈的回应,这种方式肯定能有效的凝聚起家长和孩子的归属感,但白浩南关心的是别样:“这些网上的事情不是白华的么,叫他跟伊莎联系下,规整规整,各司其职是踢球时候各个位置的基本要求,别搞混了,伊莎那些负责网上的人给白华,专心干自己的事情。”
李琳赶紧记下来,就像宋娜教她的那样,哪怕记几个字也能保证准确无误的把事情传递到位,这种不需要太多主观思考的工作,倒是挺适合她来完成,她又确实不会多问。
但伊莎晚上就打电话回来质疑:“是不是我自作主张搞了女子队,你就变着方儿警告我?那是我带了好几年的人手,说给别人就给别人?而且还得去江州上班?”
对上南山的妈,白浩南口气都谄媚了:“你做什么决定都对,就是不要想太多,这是两回事,策划是你的,但是上网捣鼓就应该是白华的,你专心搞训练营的策划,具体怎么分工我不懂,还是建议你咨询下于儿,因为我觉得你的长项是商业策划,譬如你搞的拍摄这个事情,还可以做得更好,贵黔的、江州的是不是也可以派人过来拍,其实你也可以叫白华到蓉都工作,顺便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两个部门在一起工作嘛,至于女子队你搞了就搞了,但是现在最好还是在高原基地练练,等我缓口气,各方面都上点路了再逐渐做全面好么?”
伊莎满意他的态度,哼哼两声才问到贵黔工作得怎么样,接下来先去哪里,絮絮叨叨一大堆才绕着弯儿:“下回我想去平京或者别的地方看看,都没去过呢。”
白浩南自然都是一叠声的答应下来,收了电话又重新投入到专注的球场观察里,这是晚间最后一场训练课,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在场上大呼小叫的踢训练赛,集装箱天台下,宗连伟也裹紧了皮大衣坐在场边聚精会神,和孩子们翻腾着头顶冒起白气差不多,俩男人呼气也带着寒冷的白烟。
两道一动不动的男人背影,却透着不一样的气息。
反正李琳靠在门边看着发好一会儿呆,还是宋娜提醒她,才赶紧给分别端了两杯热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