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尤其是聪明人,做事通常不会无的放矢,有可能会刚愎自用却很少会任性妄为。
方主薄当然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清水县做了那么久的主薄,送走了几任知县还能屹立不倒。
李幕遮从第一眼看到这位方主薄开始,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不过也没想到他会跟赈灾粮的案子会有牵连。
尤其是在结野衣突然出现后,方主薄就有些再也藏不住了的感觉,渐渐地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以至于今天约他们在这清水九仓见面。
如此一来,李幕遮至少确定了三件事。
其一,方掌柜和易总管都是这位方主薄的人,而这两个人跟此次赈灾粮被盗卖的案子密切相关;
其二,这位方主薄手眼通天,不但知晓李幕遮他们的底细,甚至还能指挥得动东厂的太监;
其三,方主薄并不介意李幕遮去金陵查之前赈灾钱粮被调包的案子,却十分忌讳他在清水县折腾。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综合上述,李幕遮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底,那就是……这个人不好惹,嗯,好吧,这是废话。
李幕遮提出玩一个游戏,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位方主薄,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方主薄对此不置可否。
李幕遮干脆自说自话:“方主薄不拒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好了。规则很简单,我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或者只回答不是也可以。”
“你自便。”
方主薄仍旧面无表情地品着茶。
李幕遮:“那我们就开始了。”
汤够:“当家的,他都不理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吧。”
汤不够也道:“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何必呢。”
顾青瓷:“你这招完全不管用啊,他要是全程说不是,或者全程沉默,那你不全都白问了。”
沐堂堂凑近李幕遮的耳朵:“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李幕遮:“没什么发现,纯粹是想打发一下时间,免得大家无聊。”
宁小鱼:“实在无聊的话,我们可以打牌啊,正好可以凑个两桌。”
顾青瓷有些不解:“除了这些拿弩箭的,还有九个人,怎么凑两掉?”
宁小鱼数了一下,万能客栈是六个人,加上方主薄,方掌柜以及那位梁兵甲,确实是九个人。
梁兵甲嘲讽道:“笑死人了,你的数学老师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吧。”
宁小鱼一拳把梁兵甲打晕了过去,冲顾青瓷拍手道:“现在是八个人了。”
顾青瓷:“……”
李幕遮:“别玩了,就算人数够了,这里也没有麻将牌啊。”
汤够:“找道具组要不就行了,你不会说明朝没有麻将吧。”
方主薄忽然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方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宁小鱼抓住方主薄的肩:“喂,我刚打晕一个你就要走,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方主薄:“我没杀你们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只要你们在这里乖乖呆到天亮,明天启程去金陵,那就算是还了方某人一个面子。”
李幕遮:“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方主薄要搞一件大事情了?”
方主薄:“你一定要知道吗?”
李幕遮:“确实很想知道,如果有知道了就会死这种前提,那就千万别告诉我。”
方主薄:“我要去做的事情现在可以告诉你,说完再把你们全杀了便是。”
李幕遮一时无语。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什么好事,能不能让本官也知道知道。”
听到这声音,方主薄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显得相当的吃惊。
来人正是知县马崇瑞,他还带着一众衙差捕快,进了仓库之后,迅速把方主薄带来的几十个弩手给包围了。
方主薄:“大老爷不去城外解决灾民无故啸聚之事,来这里做什么?”
马知县呵呵一笑:“李幕遮是本县的忘年好友,他被你困在这里,我当然要来救他。”
顾青瓷嚷道:“当家的,马知县来了,我们这下有救了。”
汤够:“来得真及时,就是一个字帅呆了。”
汤不够:“就是少了一个BGM,不然就更帅了。”
宁小鱼:“要是再带几副牌过来就更好了。”
沐堂堂和李幕遮一样,没有那么乐观,相反神情愈发严重了,他们好像卷进清水县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权力斗争了。
方主薄:“我与李小兄弟也是一见如故,在这里不过是喝茶聊天,何来被困一说。”
马知县指着那些被控制了的弩手:“喝茶聊天,需要带这么多弩手做护卫?”
方主薄:“大老爷也知道如今时节不太平,不多带几个护卫,还真的不敢出门。”
马知县:“看来你是在责怪本官治县无方喽?”
方主薄:“当然,卑职也有责任。”
这话其实就是在指着马知县的鼻子在骂:你丫就是管治无方把清水县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马知县倒没有恼羞怒,而是直接承认了:“说到治理县务,本官确实比不上方主薄,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官才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本官自上任以来,多得你的协助,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方主薄:“大老爷过谦了,卑职不过做了些许份内事罢了。”
李幕遮看着这两人一个劲儿地商业互夸,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明明心底巴不得捅死对方,表面上却要作出相互欣赏的样子,真是够了。
汤够:“他们还在互吹到什么时候?”
汤不够:“大人物嘛,说话总要拐弯抹解一段时间,直接亮刀子,那多不文明。”
宁小鱼:“他们这对话听得我胃疼。”
沐堂堂捂了捂宁小鱼的腹部,笑着说道:“他们快说完了,马上就要到戏肉了。”
果不其然,马知县话锋一转:“方主薄的能力我是十分信任的,只是这两天我在易知仁那里审问出了一点讯息,与方主薄你的清誉大为不利,只是他言之凿凿,让本官不得不起了些疑心,不知道方主薄能不能为我解惑。”
方主薄:“大老爷但讲无妨。”
马知县:“那好。数日前,第三批赈灾粮抵达本县,虽有些波折,但好在粮食一粒未少。之后钦差于大人看重本县,把统筹赈灾粮过江的任务交给了本县。因你善治内政、长于运筹,所以这件事便交由你出面和那位施千户去处理了。”
方主薄:“不错。”
马知县:“那么问题来了,易知仁私卖赈灾粮被当场人赃俱获,你这位赈灾粮统筹官该如何解释?”
方主薄淡淡地说道:“无须解释什么。”
马知县:“你是不屑于解释,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方主薄:“大老爷凭一介商人的只言片语就向卑职问责,是不是有欠妥当?”
马知县抬手指向李幕遮:“所以,本官不能让你把证人给送走了。”
李幕遮:“我什么时候成了证人了?”
沐堂堂提醒道:“你忘了当时是你假扮粮商才把那位易总管给拿下了。”
李幕遮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