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幕遮听到沐堂堂说那是我哥的时候楞了一下,想想茶楼里那个眉目冷峻的家伙,仔细回忆之下,确实有些地方和沐堂堂颇为相似。
“沐招难?怎么去了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难字读音是第二声,沐招难。”
沐堂堂解释道:“不是找来灾难的意思,我那个堂兄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臭屁最自负的人,他一直都觉得没有他能力范围之内解决不了的事,所以到十六岁之后就觉得人生了无趣事,该做到的他都做到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太顺利,这样不好,所以强行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为这事他爹没少骂他,奈何关不了。”
“意思就是说,他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难一些?”
“嗯……”
“那确实是很臭屁了,他怎么混到了锦衣卫北镇抚使的千户。”
“其实如果他愿意,他已经是北镇抚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然而他说自己还是太顺了,这么早不能爬的太高,那样天妒英才没准就会早早挂掉,于是就做了个千户。”
“更臭屁了。”
李幕遮问:“他把人送回来了?”
“人没有送到客栈来。”
沐堂堂道:“我那个堂兄做事,想来都考虑的极为周全,若非不是想看看你……想看看你什么样子,他也不会露面,他已经把人送到了颜幼莲家里,并且给他们安排了退路,让他们不要留在那了,也不让他们再来客栈。”
“这样也好。”
李幕遮道:“做了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让我们去查户部大营里的那些龌龊,我们也做不到。”
“但是这案子,捕神叔叔接手了。”
沐堂堂眯着眼睛说道:“我厉害不厉害?”
“捕神接手了?”
“对。”
沐堂堂说道:“捕神叔叔怀疑有人利用江南水灾的事图谋不轨,并且已经报知陛下,陛下应该允许他查办此案了,这案子牵扯出来的,怕是比怡红楼那个孩子还要可怕的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李幕遮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有……”
沐堂堂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大家:“这些事其实已经超出了咱们的可控范围,超出的太多太多了,所以捕神叔叔不止一次的警告我,让我不要再插手,一旦搞不好就是家破人亡,因为这个案子最终牵扯到的会是皇家自己的事。”
“皇家的自己的事?”
汤不够笑道:“你的意思是,这是皇帝陛下自己和自己玩儿呢?”
“皇家,又不只是只有陛下一个人。”
沐堂堂看白痴一眼看着汤不够,汤不够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往南指了指:“你是说……那位?”
沐堂堂点了点头:“十之七八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她压低声音说道:“当今皇帝陛下没有子嗣,因为身体确实很不好,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不好了,而他的兄弟现在仅存一人,就是金陵城里那位了……如果,如果陛下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者。”
“所以他急什么啊。”
汤不够忍不住说道:“早早晚晚不都是他的。”
“怎么会不急?”
沐堂堂的声音更轻了些:“这些话你们千万不要外传,不然的话立刻就会招惹来东厂或是锦衣卫的人,就算是落在我哥哥沐招难手里,他也保不了你们……皇帝陛下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一直都在调理,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医道圣手来。”
“谁愿意……你懂的,那位比陛下小不了几岁的,陛下若是身体康健,他就没有任何希望了,身体康健了之后难道就不能要个孩子吗?陛下年岁并不是很大,只要有了子嗣,还有他什么事?所以他很急,非常急。”
“人心啊,这还是亲兄弟呢。”
汤够摇了摇头:“幸好我们不是生在皇家。”
到了晚上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颜幼莲和武重阳还是来了,后半夜的时候有人敲门,汤不够睡眼朦胧的把门打开才发现是他们夫妻,连忙把李幕遮他们也喊了起来。
颜幼莲和武重阳一进门就跪下了,不住的磕头。
李幕遮连忙上去把人扶起来:“这是干嘛。”
颜幼莲哭着说道:“若非诸位恩公,我和夫君只怕再也难以相见了,这是救命之恩,不敢不谢。”
武重阳一脸的惭愧:“我那日也是被她骂醒了,知道再这样混日子终究不行,心里一横,就想着凭我的本事出去闯荡两年,一定能攒下一大笔银子,到时候回来给她最好的日子,却不想被人骗了……”
颜幼莲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不求大富大贵,若是求的话就不会跟着你,家里的日子难道不舒坦?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武重阳嚎啕大哭:“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皆大欢喜的局面,李幕遮让汤够和汤不够去整几个小菜,众人围坐喝了几杯,喝到开心了,李幕遮又取出来一些银子赠予颜幼莲和武重阳算是他们的路费。
等到两人走了之后汤不够忍不住笑起来:“这笔生意,做的可真亏啊。”
李幕遮嘿嘿笑起来:“我就不爱看悲剧,就爱看喜剧。”
他潇洒转身:“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在世上的时候何必太认真……只要多多益善就好了,嗯,多多益善就好了。”
汤不够:“当家的真实在啊。”
汤够:“是啊,真实在……”
大家都以为这事到现在为止就算告一段落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才是刚刚开始,原本以为那些朝堂之争的险恶离他们很远很远,可其实在怡红楼那件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拉了进去,而颜幼莲的事,把他们拉的更深了一些。
颜幼莲和武重阳走了,可是他们走不了,客栈就是他们的家,他们还想帮助更多的人,去圆满更多的圆满,所以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自古最凶险处,从来都不是江湖。
而是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