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子,给人担保借贷,这传出去,万历还要不要脸了?!
要知道天子担保,至少得三藩四属才行。
你一假太监还蹬鼻子上脸要朕给你担保?
万历甚是恼火,这话是他闺女寿宁说的,可不用想,肯定是魏良臣背后鼓捣的。要不然,寿宁提这事做什么。
他来气。
因为,他觉得这事于他这个皇帝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皇帝的脸面,有时候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要当了这担保人,压根就没好处。
海事是有巨利,可万一魏良臣办砸了,亏了呢。
今朝要看明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借钱的要跑了,担保的就得还这债呢。
到时候,他这皇帝还还是不还?
万历喜欢钱不假,但也是有信誉的皇帝,当年说过会立长子为太子,最后不兑现了承诺么。
虽说,是被迫的,而且时间长了些,但不影响最终结果。
因而,他若做了这保人,出了事他肯定会还。
那么,这就不爽了。
没有好处的事,陛下是不愿意干的。
…….
魏公公那边也觉得公主殿下方向偏了,他二人是来借钱的,不是让皇帝做保人的。
借钱好歹还有个利息收,这保人有什么?
除非,回扣?
魏公公眼珠转了转,旋即打消此念。
就算万历肯吃回扣,当着东宫一干人等也断然拉不下这脸皮的。
所以,说了白说。
想要操办这事,得寻个没人的时候单独面君。
毕竟,做奴婢的要照顾君上的脸面不是。
寿宁的话却没讲完呢,见父皇挂脸了,忙笑道:“父皇误会了,女儿的意思不是让您做担保人,而是让您给魏公公一个面子。”
“面子?”
万历一怔,这话怎么说。
魏公公也是一怔,我要的是钱,公主殿下你给我弄什么面子啊。
面子能当饭吃?
贵妃娘娘也很困惑,疑惑的不是女儿说的这些,而是诧异从前不善言辞的闺女怎么这么能说了。
就几个月前,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她特地把寿宁叫来跟前问。
可寿宁却是一问三不答,只红着脸,什么也说不出。
这就使得当娘的认定闺女不检点,真是性…淫了。
为此,真是生了几天闷气。
这当初闺女要跟今天这般,纵是她不老实说,贵妃也不会生那么大闷气。
寿宁这边不知母妃诧异所在,只在那问道:“父皇,您说,这天底下什么最值钱?”
“这个嘛…”万历挼须,女儿的这个问题蛮有意思,想也不想,便道自是金山银山和那奇珍异宝了。
寿宁却摇摇头:“不是。”稍顿,笑了起来,“父皇,这天底下最值钱的不是金,也不是银,更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父皇您的面子啊。”
“朕的面子最值钱?!”
万历呆了呆,很快就明白女儿的意思了。
不止是他这个皇帝,殿中众人都反应过来。
是啊,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皇帝的面子更值钱呢。
我这七妹倒是有趣。
朱常洛微微一笑。
还是殿下聪明,我,小千岁,自愧不如啊…
魏公公也惭愧,他就没想到这点。
万历的面子真的很值钱。
“所以,女儿的意思是,只要父皇您也买上一些债券,这债券就是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届时,魏公公再去卖这些债券,还有谁不肯买呢。卖到了钱,出了海,赚来的钱财就都是父皇您的。”
寿宁露出庐山真面目,转了这么大一圈,总算是兜到正题——她是来坑爹的。
魏公公醍醐灌顶:公主殿下真是最佳合伙人!
一日不干,如隔深秋啊。
魏公公觉得自己真是枉作两世人了,对于品牌的理解竟然还及不上个土著公主。
皇帝都买了的东西,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牌子货,又是什么?
当然,把借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说的这么高大,也真是难为公主殿下了。
万历轻咳一声,他是聪明人,女儿把话都说的这么透了,他哪还不明白内中意思。
不用做保人,却能把这债券卖出去,赚来的钱都归他,这好事,哪去找?
就算出了事,跟他这皇帝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他还是受害人呢。
一本万利,不背骂名,也不用担心有债主上门,万历心动了。
“良臣为朕办这海事,也是辛苦,说来朕真是亏欠他…也罢,朕就买上一些。”万历特意征询了贵妃的意见,“爱妃觉得如何?”
“依陛下便是。”
贵妃娘娘倒没把这事当回事,只是多少要给女儿点面子,笑问自己的丈夫买多少。
“一千两一张?嗯…”
万历拿着债券沉思,魏公公心头狂跳加窃喜。
皇帝出手,还盖不过一个驸马和侯爷?
最关键的是,皇帝都买了,那帮皇亲国戚还敢不买?
咱家的面子,你们可以不给,陛下的面子,总要给?
想着皇帝出手肯定惊人,魏公公特意调整了呼吸,等着皇帝报个巨额数目来。
不曾想,万历竟然就买两张。
魏公公险些没晕过去。
陛下啊,皇爷啊,你可是天子!
你妹夫出手五万两,你表哥出手十万两,到你这,就两千?
你臊不臊!
寿宁也很郁闷,她想着她爹至少也能买几万两的呢。
两千,父皇好意思的。
魏公公接受了事实,皇帝陛下就肯出两千两。
蚊子再小,也是荤菜。
两千就两千,总比没有的好,反正重要的是万历这个皇帝都买了,而不是皇帝具体买多少。
成交!
魏公公准备落锤,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万历竟然还有附加条件。
“朕就买你两份,不过却要先扣利子,实付…一千二百两是不是?”
万历特意跟贵妃娘娘确认了下,一张债券四分利,两张就是八分,给一千二百两刚刚好。
魏公公静静的看着算账的万历,什么也不想说。
寿宁也沉默了,她没想到父皇脸皮会这么厚。
账算明白后,万历便叫人去内库提钱了,还洋洋得意的对魏公公说了这么一句:“上回你递到内库的银子,朕收到了,一直放着没动呢。”
魏公公挤出笑脸,内心的无奈无人可诉。
闹半天,羊毛出在羊身上。
“父皇,儿臣也买一份。”小爷朱常洛不知怎么想,也要锦上添花了。
“好,好。”万历好奇的看向自己的长子,“你有钱么?”
朱常洛笑容僵了下,微微点头:“儿臣还有些钱用。”
“噢。”万历摆了摆手,“那随你。”说完,想到什么,对长子说了句,“校哥儿老师人选,朕已叫司礼监安排了,你再给校哥儿找个贴身伴读,要老实厚道的,万不能选个油滑之辈。”
“儿臣知道呢,伴读已经给校哥儿找好了。”朱常洛选的人选就是他大伴王安名下的魏朝,这人他考校过两次,还不错。
“是谁?”
万历不知是对校哥儿这个孙子太看重,还是随口那么一问。
朱常洛刚要说,边上的西李却抢先开口道:“陛下,校哥儿的伴读就是这位小魏公公的二叔李进忠。”
对,对,皇爷,我是有个二叔咧!
魏公公心头扑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