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赵奎终究是活了快七百岁的老牌紫府境,即便再震惊,在面临绝境之际依旧是强行收敛了所有杂念。
只见他衣袖一挥。
一柄赤铜色的古朴小伞便即飞出,在空中自动打开。
滴溜溜的旋转中,小伞越变越大,赤色伞面上的玄奥符文也绽放出了道道光芒,形成了一道半弧形的能量护盾。
这护盾能遮挡的面积不小,角度合适的情况下能护住十多人的样子。
“罗天伞”。
这是一件下品紫府宝器,属于神通灵宝罗天伞的模仿品。
它的拍卖价格通常在两百至四百万乾金之间,约莫和一枚无极宝丹价格差不多。
因下品紫府宝器综合性价比高,乃是大多数普通紫府境修士的首选配置。一个紫府境修士,配上两三件下品紫府宝器,总价格维持在千万乾金以内,要想配置齐全也不容易。
普通五品世家想维持家族发展的同时,慢慢攒起几件下品紫府宝器,须得大量时间的积累。
“轰轰轰!”
漫天碎冰凌,似狂风骤雨般轰击着罗天伞的伞面护盾,打得它的能量护盾激荡扭曲,随时有破裂的迹象。
可见王珑烟的血脉晋升成为圣体之后,对于天道法则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了另外一个层次。虽然还比不上神通境大佬,却也不是等闲紫府境可比。
然而,紫府境也不是好欺负的。
赵奎比之王珑烟,终究要高出一个大境界,手段又岂会只有这么些?
他看似老朽的眼神中爆出一道赤色光芒,周身蓦地燃烧起了爆裂的火焰气息。熊熊火焰之中,一杆赤色的火焰赤龙枪蓦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一瞬间,他浑身气势暴涨,犹若战场猛将降临。
“炽焰神通——赤龙翻天。”
一枪捅出,赤龙枪仿佛点燃了天空一般,澎湃的能量震荡之下,天地间赤霞一片。
阵阵霞光中,一条火焰赤龙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地向王珑烟杀去。
那赤龙虽是由能量构成,却鳞甲具现,威势滔滔,宛如真正的赤龙一般,咆哮着划过夜空之时,整个天地都在隐隐震荡。就连头顶的圆月,都被衬得黯淡无光起来。
赤龙所过之处,冰凌悉数化水。
赵奎身为家将出身,竟能拥有两件下品紫府宝器,可见其在安国公府内的地位不低。要知道,穷一些的紫府世家老祖,例如没落的陇左燕氏老祖,现在还能不能凑出两件紫府宝器,还是个大问题。
面对来势汹汹的火焰赤龙,王珑烟非但没有惧意,冰冷的双眸中反而出现了一抹热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单挑一个紫府境修士,只要能战胜他,就代表着她王珑烟已经拥有了挑起王氏镇族老祖大梁的能力。
这对王氏来说,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她玉手一招,一柄玄冰色的长剑“嘤”得一声出现在她掌心中。
它剑身秀气,通体仿若玄冰铸就,哪怕还未催动,便已经散发出了致命的寒意。
神通灵宝——“玲冬儿”。
“玲”,是王珑烟“珑”字辈的下一代“玲”字辈。她这一生都未曾嫁人,因此便准备将爱剑当做女儿来培养。
“冬”,是指此剑的属性,一旦沟通天道,便能将神通范围内化作冬日,将万物冻结,也取自“凛冬”的谐音。
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柄神通灵剑的器灵还处在朦朦胧胧的初生期,仅有一点本能意识,性别意识是男是女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在刻意的引导和培养下,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器灵的性别和性格的。
只要主人的性格比较健康阳光,养出来的器灵通常会符合性别需求,性格也不会太差。
当然,也不排除养器灵的时候怀揣着“某种不良意图”,导致出现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前些时候,陇左紫府学宫长春谷就出了一桩类似的悲剧。
闲话暂且不提。
随着王珑烟的玄气注入【玲冬剑】内,神念与其融为一体,一股极寒之意自她身体中氤氲而起。
刹那间,一声清越的凤鸣声响起。
一只巨大的玄冰凤凰虚影蓦然出现在了她身后,双翼振动,昂首长鸣。
以王珑烟为圆心,磅礴的威势一波又一波地扩散开来,刹那间,极寒的气息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冻结,就连头顶的圆月都仿佛沾染了一抹霜色。
血脉层次觉醒到第六重圣体之后,王珑烟的法相虚影也随之变强,如今俨然已经变得清晰无比,根根羽毛分明,宛若实体一般。
只是这只玄冰凤凰的法相虚影与正常状态略有不同,可明显感觉到它的玄冰气息中,挟带着森冷阴邪的阴煞之气。
它一振翅膀,便激发出了一道玄冰阴煞风暴,疯狂地向玲冬剑内涌去。
“冰煞神通第一式——‘破山’。”
王珑烟凌空悬浮,一剑斩出。
无尽的凛冬寒意高度凝聚下,化作一道冰煞剑意向赤炎龙激荡而去。
剑意所过之处,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了阵阵震耳欲聋的锐啸,隐隐可以感受到,无形的空间都被切出了一道淡淡碎痕。
“唰!”
那头张牙舞爪的火焰赤龙虚影,直接被冰煞剑意斩成两段,冰煞剑意速度未减,斩在了罗天伞的护盾上。
“轰!”
罗天伞护盾顿时宣告破碎,连带着本体都被冲击的扭曲开裂,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抛落。
与此同时。
一股反震之力顺着罗天伞与赵奎之间的联系,直冲赵奎紫府。
紫府内的无形涟漪波荡,震得赵奎神魂受损,蒙面黑布下的老脸一片苍白,嘴角溢出鲜血,老朽的双眼中也露出了惊骇之色。
时至此时,他已经彻底确定了,王珑烟必然已经是帝女/圣女级别。
在整个大乾国,此等级别的天之骄子,要整整数千年才能出现两个,一个是帝子,一个是圣子。
对于这等血脉资质,寒月仙朝的官方称谓为【先天灵体级】,但是民间通常都会沿用天骄大天骄的延伸称谓——【绝世天骄】。
如今康郡王和安郡王两个派系,彼此竞争,除了皇权之外,不就是为了争一个帝子机缘么?
唯有成为了帝子,才有机会修炼到凌虚境,得享寿元四千载!
可他赵奎却是看到了什么?
人家拼死拼活争的东西,王珑烟已经至少有了一半。另外一半的功法宝典,有没有暂且还不好说。但是凭着她已经是圣女级别的天资,只要愿意投靠仙庭,被获准修炼宝典的概率极大。
赵奎心中即是凉意激荡,又是震撼和恐惧。
坤少爷这是给家族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对手啊?难不成,万载世家赵氏,就要遭到劫难了吗?
不行!他要逃出去,将王珑烟的情报传递给主家!
当即,赵奎腾空而起,周身霞光绽放,速度陡然飙升,想借着紫府境的速度优势逃跑了再说。
“想逃?”
王珑烟眸光一厉,身后的玄冰凤凰虚影顿时向前一扑,与她融为了一体。
凤凰虚影的透明羽翼向外舒展,猛地一扇,她的身形顿即化作一道虚影极速飞掠而出,眨眼间便挡住了赵奎。
“轰轰轰!”
天空之中一片激战,越战越远。
王珑烟毕竟还只是天人境七层的修为,凭着强大的血脉天赋和神通灵宝,要想击败甚至压制赵奎都不难,但是想要击杀,却不容易。
毕竟,任何一个紫府境,活了几百年下来,手里少说也会有个几件保命底牌。尤其是当一个紫府境一心想跑的时候,想要杀他就更难了。
这一架,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她拼着受伤,才成功将赵奎击杀了。
某处山岭内,赵奎的尸体被斩成两截,跌落谷底。王珑烟背后的法相凤凰翅膀也随之化为道道光芒消散无踪,她的身形也缓缓下落。
白色面纱下,她的嘴角有鲜血不断溢出。
这一战,她也并不轻松。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一下子变得骄傲和自信。如今的她,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可以再次挑起家族守护者的重担了。
正在此时。
不远处又有两道人影飞速而至。
他们落定之后。
其中一位身材颀长,气度不凡的老者看了看地上赵奎的尸体,再瞅了瞅王珑烟,眼神深处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敬畏与讨好之色:“没想到珑烟老祖不让老朽出手相助,竟是真有把握越级击杀紫府境。”
这位老者就是前不久与王氏联姻,并且达成一系列合作的陇左燕氏的老祖——燕于飞。
而另外一个人影,这是身高有一丈,浑身犹若精铜铸就的傀儡——王守宗。
他是王守哲耗费巨资和代价,从公冶氏手中匀来的一尊紫府境初期的战斗傀儡,实力虽然比不上从新兵军营里得到的王守族那般强大,但是放眼大乾国也算是极为罕见的高端傀儡了。
王守哲向来料敌从宽,这一次的行动至关重要,因此委请了燕氏老祖燕于飞相助珑烟老祖,还额外派了王守宗相助。
他们三个联手,就算来了个紫府境中期,怕也得饮恨当场。
至于来个神通种,例如赵志坤什么的也是不怕,珑烟老祖手中可是有“军团长的呵护”这等高端火力。
王珑烟淡淡地瞟了一眼燕于飞,声音轻柔道:“珑烟先行谢过于飞老祖助拳。只是珑烟因为奇遇而导致的血脉蜕变之事,还请于飞老祖代为隐瞒一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今日之事,老朽若是说出去,定叫我陇左燕氏灰飞湮灭。”燕于飞急忙下了毒誓,又小心翼翼地说,“只是这一次老朽也没帮上什么忙,这百万乾金的谢礼,还是退给……”
“勿须如此。如今燕氏与王氏乃是姻亲关系,休戚与共,于飞老祖还是将其补贴家用。”王珑烟说道。
“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燕于飞暗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一次原本被王守哲请来助拳,心中多少还有几分傲意的,却不想,竟然见得王珑烟独自斩杀了紫府境。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一次王氏是多重目的,完成任务的同时,也是用来敲打他这个新任盟友的。
王氏的底蕴,真的叫他震惊无比,不过内心却是更加喜悦。
如今的燕氏已经彻底绑在王氏这条大船上了,王氏底蕴越强大,那燕氏就越安全,也越有发展机会。
“吱吱喳~!”
战争傀儡王守宗的肩膀上,还蹲着一只蓬松的大鸟儿。
它浑身的羽毛还是雏羽,看起来肥嘟嘟的,呈玄冰之色,长长的尾翎却已经有一丈来长,拖拽在身后,看起来异常华丽。
从这尾翎的华丽程度上可以看出,这只幼年期的玄冰凤凰乃是一头雄性的玄冰凤。
“安凤,过来。”
一见到漂亮的玄冰凤,王珑烟眼神都柔和了几分,玉手一招,雏凤就扑棱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王珑烟身旁,亲昵地用脑门蹭了蹭她,显得极为亲近。
原本王珑烟准备给他取名为“王宸凤”的,结果被“守”字辈一众男丁集体“死谏”反对,因为谁也不想多出一只玄冰凤太爷爷出来。
无奈之下,王珑烟只好给他取名为“王安凤”,至少,就“宁”字辈那仅有的小萝卜头还啥都不懂呢。
“珑烟老祖,您先陪安凤小少爷玩。”燕氏老祖燕于飞的态度一下子摆得很低,“老朽先将战利品和现场收拾一番。咱们得速度离开这里,刚才那一战还是惊动了些天人境的。”
天人境他们当然不怕,只不过此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点麻烦。
不多会儿,燕于飞便收拾完了战利品,两人一傀儡和一头冰凤,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足足过得数天之后,才有天人境带着一位尊贵的紫府境,小心翼翼而至,探查起了现场,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
与此同时。
西海郡。
西海郡位于大乾西北方,占地面积广袤无比,比大乾其他的郡面积都要大上不少。更有着大乾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西海。
阳光下的西海,烟波浩渺,宛如大海般波澜壮阔。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西海之上,水波粼粼,恍如碎金,远处青山如黛,隐隐还能看到高耸的雪山,画面安宁而美好,美得宛如画卷一般。
但此刻,西海的宁静却被一阵又一阵的巨大轰鸣声打破了。
从几个月前开始,便有一座又一座巨大的工程机械带着轰鸣声来到了此地,开始卖力挖掘。无数衣袂摇曳的玄武修士飞在天空之中,用特殊的方式遥控指挥着下方的工程机械。
在他们的指挥下,一条巨大的河床正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方式缓缓成形。
这是正在挖掘中的运河。
运河并不是直接从西海开始挖的,而是和西海隔了一段距离,中间并未并未挖通。
这也是为了避免冲刷的水流影响挖掘。待整条运河彻底完工之后,西海和运河之间的阻隔才会被挖通,将西海之水引入运河之中。
届时,不仅安北卫有了充足的水资源,从西海到归龙城之间的航路也会被打通。
这一条运河的开通,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此刻。
西海上空,有一个白袍青年正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前方的运河。
这青年长得器宇轩昂,气度沉稳。
罡风猎猎,他身上的白袍在空中飞舞,身形却挺拔如故,丝毫不受影响,远远看去,便如定海神针一般,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摇。
这青年,自然就是被王守哲派来主持运河事宜的长宁王氏少族长,王宗安。
蓦地。
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啼。
紧接着,一辆龙鹰飞辇划破蓝天,风驰电掣而来。
不过片刻间,那龙鹰飞辇便飞到了近前,随即在王宗安身边一个急刹,悬空停住了。
“宗安,归龙城那边传来消息。”飞辇前面的车帘被掀开,安郡王吴明远的脸出现在了车里,表情严肃而紧张,“长宁王氏出事了。”
“殿下说的是指控王氏走私违禁物品,涉嫌通敌的事情?此事我已经知道了。”王宗安却是一点都没有慌。
见安郡王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朝着安郡王笑了笑,信步走进了马车里,这才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安郡王:“这是我父亲嘱咐我交给您的信。您看完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安郡王拿着信,却没有立刻打开来看,反而用一种莫名诡异的眼神看着王宗安:“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又在你父亲的计划之中?”
“额,这个……”
王宗安顿时卡壳,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思索了片刻,才无奈解释道:“其实,按照我父亲的说法,他只是把自己能设想到的,康郡王和赵氏可能会做出的反应,我们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罗列了一遍,并且给每一种可能都准备了好几套应对方案。这只是其中一套方案。”
安郡王无言。
难怪他总觉得,王守哲好像总是能料敌先机,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好像能立刻拿出一套应对方案来。
感情原因在这。
这方法听起来好像挺简单,但他知道,换了自己,就算明知道有用,只怕也未必能做得到。
因为这不仅仅需要极大的耐心,同时也意味着,自己所做的准备,其中有大部分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作用,最后真正能用到的,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
难怪老祖宗让自己没事多跟王守哲学一学,多想想为什么。说真的,做事情能做到这一步,其实本身就已经相当可怕了。
算了~他还是看看王守哲信里面说了什么~说不定有自己能出力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多想,转而打开信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的一挑眉,随即眉眼舒展,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把信合上,笑着看向王宗安:“宗安,我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有能快速暗中联络的方法。你替我告诉他,让他放心,我保证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王宗安也是笑了,朝他抬手一礼:“多谢殿下配合。”
“哪里哪里~帮守哲家主,也是在帮我自己嘛~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
归龙城。
达拉开荒联合司驻归龙城分部。
这处分部的面积算不上大,只是一座不到五进的宅子。临街的位置有一处门面,平日里处理联合司的事务,便是在这处门面里。
不知不觉,距离达拉开荒联合司成立,全城哄抢股份的热闹场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很多世家认购股份,这里还算是比较热闹外,之后就一直处于比较清闲的状态。
每日里,就是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比如各大世家派出的天人境长老,灵台境家族成员的登记,协调他们的轮值时间,以及根据总司的指令发布一些消息,公开一下各部分工程最近的一些大致进展,这些比较琐碎的事情。
一直以来,也是相当安稳。
但最近,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达拉联合开发司门外却意外的热闹了起来。
自从长宁王氏走私通敌的事情在上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开始,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分部门外徘徊。到了今天,终于有人忍不住走了进来。
“掌柜的,我要退股。”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面带愁容的中年人,对着柜台后面大声说道。
“好的。请问您是代表哪个世家前来?可有印玺能够证明身份?想要退多少股?”
中年的人的声音才刚刚落下,柜台后就走出了一个青年。
这青年身形挺拔,气质如玉,一身的气度虽然比不上那些三四品世家的贵公子,却也不输给一些六七品世家的嫡脉公子了。
这青年,自然是长宁王氏驻守在这处分部的负责人,名叫“王室鸿”。
他在“室”字辈中排行第十,是王氏第八代“宗”字辈老六王宗才的长子,他的爷爷便是“守”字辈的老三王守诺。
当初,王氏六代“定”字辈老四王定邦在兽潮中战死,一共留下了四个孩子,便是王守诺,王珞彤,王守勇,以及王珞静四人。
如今,四人之中,珞彤,珞静,以及守勇都先后晋升了天人境,王守诺因为没赶上好时候,成为了实力最弱的一个,但他的孩子们却从小就受到了优厚的培养。
王宗才作为他的长子,从小就备受期待,十六岁的时候就跟随王宗昌,王守明等人参与了王氏的第一次开荒。
如今,多年历练之下,王宗才的实力和能力都有了长足的提高,已然是王守哲麾下的得力干将,在族中颇有地位。
在王宗安离开青萝卫之后,王宗才便接替了王宗安的位置,和家族中的其他族人一起,负责坐镇青萝卫,维持青萝开发联合司的运转。
王室鸿作为他的长子,自然也是从小就被寄予了厚望,刚一从族学毕业就开始在王氏的各项产业之中历练,一直矜矜业业,积攒了很多经验。
一直到前年,他被选中加入了宗安少族长的随行人员之中,之后便跟着安北卫,随后又被派到了归龙城,开始负责达拉联合开发司在归龙城的分部。
如今三十四岁的他,实力也已经有灵台境初期。
在家族中,他的资质和待遇自然算不上顶尖,但对比同品级世家的直脉,却已经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哪怕是一些六品世家的嫡脉,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如今,在开发司分部当了一年多的负责人之后,他的身上更是多了一股淡淡的威严,隐隐然已经有了一方主事的气场。
那中年人原本还以为对方或许会想办法推脱或者拖延,没想到王室鸿竟然如此干脆利落,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停顿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我是城南区六品世家陈氏的管事,当初我们陈氏认购了十股,今天全部退掉。”
“好。”
王室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手招来了一个分部员工,便让他带着那中年人过去办理手续了。
分部成立半年,早就已经有了一套成熟妥善的运作模式。
接下来,验证身份,交付股权证明,签署协议,将之前登记的义务人员名字从表格中删除……中年人在员工的帮助下,迅速开始走退股流程。
分部的员工大部分都是从王氏旁系中挑选出来的,从小就接受王氏族学的系统教育,各方面的知识储备都足够,可以很迅速地融入到王氏的各项产业之中。
当然,员工中还有不少安郡王府的人。这半年来,他们经手的事情多了,也渐渐成了熟手,处理不同的事情,流程该怎么走,心里都是清清楚楚,做起事情来也是相当麻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中年人就已经走完了一整套流程,拿到了分部开具的证明票据。
因为达拉开荒联合司的资金流动量大,而分部内部又不方便囤积大量资金,所以和股权相关的资金流动,都是由分部开具相关票据,而后在国有钱庄内进行乾金交割的。
接下来,他只要拿着这份证明,去国有的“大乾钱庄”内做一下登记,便可以从达拉开荒联合司的账面上将属于自己的这部分资金取出来了。
一直到走出分部,六品陈氏的这位长老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原以为会很麻烦的退股,居然这就处理完了?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的人说什么了?”
门外还有不少世家管事正在观望,见状立刻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询问起了情况。
这次长宁王氏出事,但凡是在达拉开荒联合司内注资的世家可都相当紧张,想要撤资的世家可为数不少,只是还在观望之中。那些大世家还要顾忌些面子,中小世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自然早早地就派人守在了这里。
中年人有些恍惚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
原本待在分部内的王室鸿,却是缓步走了出来。
“各位世家管事,长老公子们,你们先不要着急,且听我说一句。”王室鸿风度翩翩地朝周围一拱手,从容开口,“我知道,诸位来此,有不少都是准备退股的。诸位可以放心,我联合司的资金储备足够充裕,无论诸位想什么时候退股,想退多少股,我开发司都可以办理,且保证即时办理,即时到账,绝不拖欠。”
“此事,我安郡王府可以出面担保。”
说话间,一个中年文士也从联合司分部内缓步走了出来。
这中年文士便是一直跟在安郡王身边的那位府官。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说道:“我来之前,郡王殿下便亲口说了,他相信长宁王氏的清白,但他也理解大家的担心。因此,他可以为达拉开荒联合司做担保,确保大家任何时候想要退股,都能顺利拿回自己的钱。”
王室鸿接口道:“不过,根据联合司规定,任何世家一旦退股,此后不得以任何理由赎回股份,此后联合司的所有盈利项目,也都无法再获得分成。诸位若是想好了,便可以进来办理退股手续了。”
说罢,两人也没管外面那些人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了分部。
见状,那些世家管事们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如今,关于长宁王氏要凉了的言论甚嚣尘上,倘若郡王府和王氏的人苦口婆心劝阻他们,他们都觉得正常,肯定要立刻冲进去把股份退了,生怕晚了会拿不到钱。
但此刻,那两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他们反倒是疑神疑鬼起来。
如今调查结果可还没出来,万一,长宁王氏没有走私通敌呢?
只要长宁王氏不倒,运河就能继续挖,联合司也能继续运营下去。
一条运河倘若顺利开通,能产生的利益有多大,他们自然是清楚的。万一长宁王氏渡过了这一劫,现在退了股,往后那些利益可就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那他们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
犹疑之下,不少世家管事迈出去的步伐都停了下来,决定观望一阵再说。
当然,压根不信长宁王氏还能翻盘的世家还是有的,只是数量少了很多。原本徘徊在联合司分部外的几十号人,最后走进分部的,只有不到十个。
剩下的,则是就近找了处酒楼或者茶馆坐下等消息。
接下来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世家进去退了股,都顺利拿回了股金。之后,进去的世家管事就更少了。
一墙之隔的开发司办公室里,王室诚将王室鸿的表现,外面的情况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暗暗点头。
他是第八代“宗”字辈老二王宗昌的长子。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他从小就经常跟着母亲柳菲菲一起在族长四爷爷的小院子里待着,没少跟王宗瑞,王璃玥一块玩,跟少族长王宗安也很熟。
因为他比王宗安小了十来岁,也就比宗瑞大了两岁,又是侄子辈,王宗安给弟弟带礼物的时候,也总少不了他的一份。
成年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开始帮少族长王宗安做事,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王宗安去安北卫的时候,自然带上了他。
如今五十六岁的他,实力已然到了灵台境中期,前不久更是从父亲那里拿到了一支中级血脉资质改善液,血脉资质增长了一大截,如今已然是天骄资质。
原本,王室诚是在安北卫坐镇的,负责协助安郡王府的人开荒大荒漠,开垦安北卫。
因为担心室鸿太过年轻,经验不足镇不住场子,王宗安便特意让他暂时离开安北卫,来到了归龙城,好在关键时刻能帮室鸿一把。
“一年不见,十弟倒是出息了。”王室诚脸上带着欣慰之色,看向身边的王室鸿,“看来,独立负责一处分部还是很锻炼人的,你看起来比之前威严老练了不少。”
“我比二哥还差远了。”王室鸿谦虚地笑了笑,“也多亏了少族长给我这个锻炼机会。”
兄弟俩叙话的时候,街对面的一处阁楼里,上官氏的一位管事也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留下几人继续盯着,自己则快速回转了家族。
看联合司现在的状况,长宁王氏极有可能还有藏着底牌,值得继续观望观望。
得尽快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家主。
暗中关注着达拉开荒联合司分部的,自然不会只有上官氏一家。其他各个地方的暗处,也有各大世家的眼线在暗中观察着。
一时间,不知多少条消息从这里出发,分散到了归龙城各处,各个世家之中。
……
四季园中。
风尘仆仆从工地赶回的安郡王,正在一池夏荷旁的凉亭内,与王守哲喝着灵茶。
已经知晓事件原委的安郡王,此刻满脸愧疚和羞愤之色,站起来对王守哲作揖道:“守哲,你是如仙玉般的君子,却为了我帝子之争,甘愿自污而受万众唾骂。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哪怕我争取帝子失败了也无妨,哪能让你受如此委屈?”
“殿下莫要激动。”王守哲起身还礼,劝道,“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有什么委不委屈的?更何况,此次我们王氏与蒋先生一起发现了有人暗中走私通敌,本想将他们收拾了,却不想深入调查之后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方的权势地位远超预料,单凭正常手段即便揭破此案,那幕后黑手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只有将事情彻底闹大,堵住对方所有的退路,才有可能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此事,已经无关乎帝子之争了。若是那等心黑凉薄,无国无底线之辈不除,未来还要执掌朝堂的话,岂不是要坑死无数无辜者?”
“便是我王氏,生存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战栗不安。我此事不过受点区区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安郡王愣了一下,再次深深地施礼:“守哲高义,请再受明远一拜。”
“殿下谬赞了,守哲一心自保而已。”王守哲再次还礼,郑重道,“希望殿下谨记,此番帝子之争已非权势之争,而是关乎到大乾未来的走向。”
“明远自当竭尽全力,不叫那群狼子野心之辈败坏我大乾。需要明远如何配合,请守哲尽管吩咐。”
“如此关键时刻,是时候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力量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在王氏的之人暗中保驾护航下。
走私船几乎没有波澜地到了边境处,按照往常惯例,由边军内部人员暗中通风报信,一路避开哨卡,而后在距离界碑不到十公里的一处废弃港口进行交易。
南秦那边负责交易的人员,早就已经带着金银等在这里了。
这地方十分隐蔽,再加上有边军的内部人员在暗中配合,正常情况下是十分安全的。
在以往,他们也确实成功完成了很多次交易,斩获了大笔金银。
但这一次,双方正准备交易时,却被先行一步埋伏在周围的孟元白等人逮了个正着,率领众高手将交易双方人员一举擒获。
此次的整个抓捕行动如有神助,异常之顺利。
主持抓捕的孟元白看着被抓住的南秦商人,斩获的大批金银,以及走私船上满船的盐铁和粮种,兴奋至极。
这可是泼天大功啊~或许凭此大功,他未来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而孟氏也将随之水涨船高,将来未必不能冲一冲三品。
蛟龙帮那两个现行犯一抓住,孟元白立即连夜展开审讯行动。
只是孟元白乃是三才司司长,不擅长审讯,因此他只是坐镇主位,由刑律司掌令赵志才,监察司掌令陈景虎出手审讯。
两人都是审讯高手,这天还没亮呢,蛟龙帮两位被抓现形的当家,就熬不住了,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吐露了出来。
不能怪他们意志力差,这件事情上他们自己干的也是不情不愿,心虚不已,哪有什么气节可言?事实上,有气节的人,也不太可能为了钱干这事。
没招供前。
孟元白等三人都是心中按捺着升官发财的兴奋和期望,可等他们一招供完,心里却像是被丢下了一枚深水炸弹,一下子被炸得七晕八素,脑壳嗡嗡的。
孟元白拿着供状,连手都在抖。
“不可能!”赵氏的赵志才根本不信,一脸阴狠,“他们的走私行动,肯定是长宁王氏指使的。定是王氏抓住了他们什么把柄,故意让他们构陷我赵氏,构陷我志坤哥。”
说罢,赵志才狠着脸要去逼供。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先前还在同一阵营的孟元白和陈景虎,却是同一时间挡住了他。
“孟司长,景虎兄,你们这是做什么?”赵志才微微错愕。
陈景虎冷声道:“第一,他们的供词清晰合理,还交代了很多细节和证据。第二,此案既已涉嫌你们赵氏,那志才兄便理应回避,不再适合审理此案。”
“你们这是……要与我们赵氏作对?和我们宏伯老祖作对?”赵志才气得脸色一阵青黑,神色阴冷地威胁着,“你们可得想清楚。”
“赵志才!”孟元白表情严肃,“你可知此案有多少人在关注?你能脑子清醒一点吗?在这种关注度下,别说首辅大人了,就连陛下都不敢徇私枉法!”
“孟司长此言差矣。”陈景虎一脸正色的说,“我们监察司向来秉公监察,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桩案子究竟是王氏为幕后,还是赵氏为幕后,暂且还未有定论。但是,监察司历代先贤有教诲,我监察司,当公正不二。”
“景虎你年龄不大,却是一身正气。”孟元白也是气度凛然道,“没错,我三才司效忠的是陛下和大乾,一举一动都要对得起陛下圣恩,大乾亿万子民的监督。”
两人一唱一和,嘴上说的漂亮,可此刻,孟元白和陈景虎的心头却都是在连声骂娘,宛若刚被一万头草泥马蹂躏过。
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被卷入了王氏与赵氏的斗法中啊!
而且很明显,是王氏不愿意亲自动手,才将他孟元白、陈景虎等人,当成了一把刀,去往赵氏胸口上捅!
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最令他们吐血的是,他们还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心意,乖乖捅赵氏去。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因为长宁王氏走私通敌的案子闹得太大,几乎所有世家都在关注,甚至连大帝都派宦官过来问过了几次,此刻的他们已经被架在了火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这把刀,如果不捅赵氏,就会反过来捅到他们自己身上,甚至可能会被直接扣上包庇的罪名。狠!太狠了!
那个王守哲,当真是好狠的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