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我劝你哪里都不要去,这件事,你别管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让沈骥浑身一震。
他骤然转身,目光中射出一缕精光,直直的盯着似乎是早有预谋,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栾挺。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忽然,栾挺勉强一笑,开口道:“师哥,这件事……”
他话音未落,沈骥已经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字字问道:“你早知道是不是,告诉我,楚容在哪,她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栾挺不答,却将手抓住了沈骥的胳膊。
“师哥,别管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现在除了自己,谁都管不了……”
“放手!”
沈骥怒喝,他此时已经明白了,洛楚容必然已经出事了,而且,是中了对方的暗算。
栾挺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倔强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恳求。
“师哥,听我的……”
啪!
沈骥扬手,狠狠一个巴掌打在了栾挺的脸上。
然后,他对栾挺怒目而视,冷冷道:“如果你还有一丝良心,就跟我走,否则,今后不要再叫我师哥。”
这一巴掌打的有些重,栾挺的脸颊立刻起了五条红色的指痕,却连哼也不哼,仍然坚持道:“师哥,这跟良心没关系,大丈夫若想做大事,有时候就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等我们以后强大了,再……”
沈骥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十几年的时光,仿佛在刹那间涌上脑海。
这个站在他面前,苦口婆心让他舍弃一些东西的,还是当年那个跟自己一起长大,共患难同荣辱,亲如手足的兄弟么?
“你听着,栾挺,有时候当你舍弃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可能再也无法找回那些东西。”
他紧盯着栾挺,双目血红,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栾挺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回道:“师父也曾经说过,天之道有舍必有得,若是不舍,何来得?”
沈骥看着他,仿佛有一泼冷水,兜头泼下,彻骨冰凉。
他不知不觉松开了抓着栾挺的手,缓缓后退了两步。
“很好,你……很好。师父说了那么多,你偏偏只记住了这一句,师父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可怜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如今连葬在何处都不知道,他的好徒儿,就和仇人走在了一起,好,好,很好……”
他身躯微微颤抖,目中似有泪光闪动,强自忍耐着心头的激动,掉头而去。
栾挺僵在了原地,他还想劝说沈骥几句,却已不知如何开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睁睁看着沈骥上了渡船,忽然死死的攥紧了拳头,脸上一片铁青。
他死死的咬住了牙关,咯嘣作响。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万沉山的声音。
“你若想成大事,做人上人,就必须要做到两点,一是忍,二是狠。更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当你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时,所有人都会跪倒在你的脚下,他们会对你夸赞、歌颂、膜拜,而不会记得你曾经做了什么。这,就是人性。”
看着沈骥登上渡船,大声招呼船老大,很快便往江对岸而去,栾挺狠狠一拳打在空气里,纵身也跳上了旁边的另一艘船。
“过江,立刻过江,给我盯住了前面那艘船,但不要被他发现,明白了么?”
栾挺甩手掷出了几个大洋,那船老大一见这位爷出手阔绰,忙不迭的点头应声,赶紧拉起船帆,顺江而上,紧跟在沈骥那艘船的后面。
“师哥,你可以认为我是错的,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错下去,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区区一个武术会可以有所作为的了,我们这种一没权势二没地位的人,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铤而走险,就得舍弃一些东西……”
他心中默默的念叨着,眼中忽然有泪水狂涌而出。
“楚容妹子,我对不住你……”
但他的这句话,却没有人听到。
此时天已经大亮,松花江两岸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今天是端午节。
端午又称端阳,端五。端午之端字,在古语中有开头、初始的意思,书中记载“仲夏端午。端者。初也。”
又名女儿节,古书有云“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宛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研。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
沈骥离舟登岸,径直往八卦门而去。
此时已是清晨,江边虽然热闹,街头却仍冷清,沈骥一路不停,他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距离八卦门越近,那种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
那半块素白色的染血衣襟,仍然紧抓在他的手中。
过不多久,他便已经来到了八卦门的大门外。
站在街头,望着面前的大门,不知怎的,一路紧张的沈骥,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街道上没有人。
八卦门里面也静悄悄的,鸦雀无声,看不到人。
安静的,几乎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心跳。
沈骥便听见了。
扑通,扑通,扑通……
那心跳声很缓慢,却很有力,一下一下,将满腔的热血缓缓地输送到他的全身,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突然,他的眼角也没来由的跳了起来。
那是因为,八卦门的高墙内,突地传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嚎叫。
其声凄厉,如同巫峡猿啼,又如夜枭悲号。
回荡在八卦门的上空,久久不息,直至沙哑失声。
沈骥满腔的热血,刹那间便被点燃。
他撞开大门,直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心跳和呼吸几乎一同停顿。
八卦门的大厅里,众多弟子站成数排,面朝着里面,背对着大门,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个个都是满面的悲愤。
但,却没人出声。
沈骥的身体僵直在了原地,他费力的转动头颅,向前看去。
大厅的门前地上,停着一个木板搭成的,简易的,冰冷的床。
上面平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双手交叠在胸前。
宛如熟睡的一朵白莲。
洛楚容。
沈骥的嘴角也跳了起来,他恍惚间迈动脚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拉起了她的手掌。
那双手,却早已冰冷。
那个人,也再无半点生气。
沈骥呆呆的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也没有出声,没有说话,他机械的摊开手,将自己手心紧紧攥着的那半块衣襟,放在了洛楚容的身上。
刚好吻合在一起。
只是,洛楚容的胸前已被鲜血染透,沈骥分明看到了,那是一颗子弹,无情的洞穿了她的身体。
一个身影站在了沈骥的面前。
沈骥无需抬头,也知道那是谁,他木然看着洛楚容苍白的脸孔,没有哭泣,只是低声问了一句。
“是谢清秋?”
站在沈骥面前的,是曾叔庆。他点了点头,“我们谁也没想到,楚容说的端午决斗,会是端午的凌晨。李进发现不对的时候,我们立刻赶到江边,四下寻找,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陈伯头部中弹,至今昏迷,楚容她……”
曾叔庆的声音已经哑了,或许是大悲无声,他也没有哭,也没有喊叫,但沈骥心里明白,刚才那一声从喉咙中吼出来的怒号,已经耗去了他半条命。
“谢……清……秋……”
沈骥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紧咬着牙,一字字的说出这三个字来,曾叔庆便已看到,他的眼角已经迸裂,双目血红,没有泪,却有血,缓缓滴落在洛楚容的胸前。
那里更多的,是洛楚容的血。
血,便要由血来偿!
沈骥缓缓站起,转身,不顾一切的向外冲去。
曾叔庆也大步随行,他自然知道沈骥要去干什么,这种时候,除了拼命,还能做什么?
既然要拼命,那就一起!
陈宁和汤全一众弟子等人,却拼死抱住了曾叔庆的大腿,苦苦哀求。
“师叔,八卦门实在是拼不起了,你不能再去了啊……”
曾叔庆动弹不得,他怒极大吼,一掌一掌的向这些弟子们的身上拍去。
但,却没人放手。
“你们这些懦夫,怂包,八卦门就算是从此绝了,死干净了,也不要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东西,都给我滚,滚!”
曾叔庆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