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的武学,其实都是相通的。你们这八卦掌是不错,你年纪轻轻能用步法震出盆中之水,这份功力也说得过去。但你可知,这种功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谷若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看着沈骥。
沈骥微微一笑,知道谷若怀是故意压制一下自己,当下开口道:“谷老先生说的是,晚辈功力尚浅,刚才实在是献丑了。我听说,这种功法的初期,用一盆水的方法只是练习,真正练成,那是落地无声,震断砖石,如果达到上乘境界,甚至可以站在豆腐上走八卦,而豆腐不碎。还可以在立于淤泥上的核桃上走八卦,而核桃不陷入淤泥。所以,晚辈绝不敢托大,还望谷老先生赐教。”
他这番话说的谷若怀也很舒服,再次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再告诉你,八卦掌属龙,龙有翻浪升天之势、游空隐现莫测。太极则是水,水形可聚可散、可分可合。你刚才跟我比试太极,我今天要跟你打的赌,便是太极。”
说罢,谷若怀平伸出手,掌心向上,看向沈骥,微笑不语。
栾挺不解其意,忍不住道:“谷老先生这是什么比试?要手拉手么?”
谷若怀哈哈大笑,让身旁弟子拿起鸟笼,在一只鹩哥身上拔下一根羽毛,那鹩哥吃痛,呱呱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谷若怀拿过鸟羽,递在两人面前,笑道:“我这方法简单得很,这里一根鸟羽,我平伸手掌,你们任何一人,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把鸟羽放进我的手中,就算我输。”
这……
沈骥和栾挺同时露出惊讶之色,迅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颇为骇然。
他们当然明白,谷若怀是要用自身的“气”,阻止鸟羽入手。
但过去曾经听过,有内家拳高手,放鸟于掌心,不加约束,而鸟无法飞出手掌,这已经是内家功夫练到极致的境界了。
鸟力弱于人力,因此以气囚鸟,还算说得过去,而此时谷若怀面对的是两个八卦掌高手,若是只将鸟羽放入手中,对于谷若怀来说,这份难度可比以气囚鸟要难得多。
栾挺第一个站了出来,接过鸟羽,大声道:“久闻太极御气的法门天下第一,今天我就先来试试,如果不成,我就……”
他边说着话,边运足功力,将鸟羽往谷若怀掌心放去。
可一句话没说完,他就顿住了。
不但话顿住了,动作也顿住了,因为他手中的鸟羽,就在距离谷若怀的手掌数寸之外,停住,无法再落一寸。
谷若怀的手掌之上就像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道气团,又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栾挺手中鸟羽,别说下落,如果栾挺不运足功力,恐怕还要一点点的被这只无形之手托起。
栾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紧盯着手中的鸟羽,运起全身的功力于手上,全神贯注,继续坚持。
如果这样都能输,那对于栾挺来说,无异于颜面扫地。
他却想不到,如果谷若怀没有十成把握,又怎么可能轻易犯险,如果这两个后生晚辈赢了,对于谷若怀而言,输的又岂是颜面那么简单?
栾挺动手的时候,就已有人在旁点起了燃香,此时,已经过半。
谷若怀平伸着手,闲庭胜步般站在那,面色淡然,始终带着微笑,而栾挺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咬牙切齿,就连手臂都微微颤抖,但手中的鸟羽,仍然无法下落。
沈骥不由默默摇头。
论内力,自己兄弟俩跟谷若怀差的太多,别的可以取巧,可此时这看似简单的比试,实则是内力的比拼,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要想赢,几乎是不可能的。
“谷老先生功力高深,师弟不可逞强,我们认输了。”
沈骥上前一步,伸手搭在栾挺肩膀,运力一按。
栾挺顿时觉得一股充沛的内力涌入体内,与此同时,手中的鸟羽突然下落,竟直落了三寸有余,距离谷若怀的掌心,也仅差二寸了。
但也仅是如此而已,栾挺随后身不由己,踉跄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手中的鸟羽,一时呆住了。
那一瞬,谷若怀的心中也是一沉,急忙再次运力,但对方的劲力却忽然撤去,再抬头时,沈骥和栾挺已经站在两米开外。
“谷老先生,太极果然奥妙无穷,竟致一羽不能落,晚辈认输。”
沈骥双手抱拳,开口认输,谷若怀缓缓收起手掌,眉头微扬,打量沈骥两眼,随后道:“刚才输的是栾挺,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沈骥摆手笑道:“晚辈刚才已经试过了,集我们兄弟两人之力也不行,更别提我自己了,这个赌我们输了,心服口服。”
他说着从栾挺手中接过鸟羽,低头看了一眼,叹道:“飞鸟本非笼中物,有羽应上九重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一落,沈骥气贯指节,屈指一弹,手中鸟羽便嗖的一声,如同火箭般直冲青天。
他这一下很是突兀,众人同时骇然,抬头看去,但鸟羽已经无影无踪,一直等了半晌,也不见鸟羽落下。
鸟羽乃极轻之物,普通人要投掷出去都扔不出多远,沈骥这运力一弹,居然把鸟羽弹的直上青天,无影无踪,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耸人听闻了,这份功力,也绝非在场这些太极拳馆弟子能比。
谷若怀也是悚然动容,微张着嘴,看着天,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有栾挺,却是暗中捂着嘴,憋着笑,心里乐的都快开花了,刚才郁闷的情绪也是不由一扫而空。
沈骥这一手,的确需要相当功力才能做到,但他刚才其实根本就没把鸟羽弹上天,而是趁众人没料到的时候,屈指虚弹,实际上,那根鸟羽已经被他藏进袖子里了。
不然的话,以他们两个的功力,即便沈骥高出一些,顶多也就能把鸟羽弹出数米高,就得落下来了。
这个把戏,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忽悠师父的,因为那时候师父常常拿鸟羽让他们练功,投掷过墙,两人有时偷懒,就用这个办法糊弄,还害的师父几次信以为真。
转手之间,沈骥已经悄悄把鸟羽传给了栾挺,两人目光对接,眼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谷老先生,刚才的赌我们输了,不知道您老可有什么吩咐?”
沈骥空着双手,再次含笑抱拳。
谷若怀收回目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沈骥,心想这完全不可能啊,别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就算自己扔这根鸟羽,也就是数米而已,怎么可能飞的无影无踪?
但看沈骥双手空空,神色如常,又不像假的,再看栾挺,双手叉腰,得意洋洋,似乎也没什么破绽。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谷若怀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对沈骥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再过些年,恐怕我连给你提鞋的份都没有喽。”
沈骥忙道:“前辈这么说,真是折煞晚辈了,今天我们两个来,本来就是为了求教,还请谷老先生念在两门交情,洛师叔死的不明不白,凶手至今未获,请您千万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不尽。”
栾挺也触动心情,微叹口气,和沈骥上前,对着谷若怀躬身施礼,态度恭敬,判若两人。
谷若怀看着他们两个,久久不语,忽然长叹口气。
“孩子,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眼下这趟水不但深,而且浑,我再问一遍,你们两个,怕死么?”
他这几句话语气深沉,言下似有深意。
沈骥扬眉,朗声道:“人皆畏死,但大丈夫立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当为之事,便抛头颅洒热血,那又何妨?”
栾挺也挺胸道:“不错,我师哥说的对,我们两个留在哈尔滨,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怕死,那还不如回家种地,还跟您老人家在这费什么功夫?”
谷若怀哈哈大笑,笑了半晌,神情渐渐轻松下来,看着两人,一字字的说出一番话来。
“你们兄弟两个,如果真想为洛海川报仇,七天之后,可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