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黄老镖头有请?
沈骥当时就是一愣,不约而同的和栾挺对视一眼,心想这也太巧了吧,正想着怎么去镇武镖局,这就有人上门来请了?
“请问,你们说的,可是镇武镖局的黄老镖头?”
沈骥拱手,对方呵呵笑道:“当然,这哈尔滨除了镇武镖局,哪里还有第二个黄老镖头?两位近日名气大躁,而且身手不凡,正值此时洛会长遇害,八卦门风雨飘摇,正需要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挺身而出,所以,黄老镖头特意邀请你们前往一叙。当然,如果你们想对黄老镖头当面挑战,他也已经放出话,随时欢迎。”
这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出话也是有板有眼,中气十足,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沈骥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心说镇武镖局的人,毕竟不同凡响,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先前那些门派的众多弟子,可没几个能赶得上。
不等沈骥答话,栾挺已经抱拳道:“好,麻烦你们回复黄老镖头,谢他老人家盛情,我们兄弟其实早想拜会,只是怕唐突,一直没敢,现在黄老镖头亲自让人来找我们,这是给我们面子。师哥,你说呢?”
他转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沈骥。
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去了,不过长幼有序,此时师哥在,他毕竟不敢擅自做主。
沈骥微一沉吟,便点头道:“不知黄老镖头,何时方便?”
那人道:“今日,随时。若是明日,不好说。”
沈骥道:“好,那就今日,现在,请。”
对方抱拳,长笑道:“沈爷痛快,既然如此,请。”
这番对话干脆利落,沈骥回头对修铁道:“修铁兄弟,你有事去忙,我们回头自己回去就行了。”
修铁不放心的看了看他们,又望了一眼那两个镇武镖局的人,说:“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万一他们要是动手,咱也有个准备。”
沈骥笑道:“不用了,如果他们想动手,咱们就是再去三个人也没用。我和栾挺去,你回去让红姐多准备点好吃的。”
他从身上摸出几块大洋,递了过去:“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你们随便买。”
“这……不用了吧,红姐会骂我的。”
修铁挠了挠头,没敢接,沈骥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让你拿就拿,跟我还客气什么。”
修铁有点急了:“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栾挺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修铁肩膀:“别啰嗦了,剩下的就给红姐存起来,你们用钱的地方多,不是还要开铁匠铺么?先拿着,没准我们哥俩一会去见了黄老镖头,他一高兴,赏我们几百大洋,那咱们就发财了。”
他一阵挤眉弄眼的嘿嘿笑着,修铁只好收了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沈骥对他微微一笑,就和栾挺转身,跟在那两个镇武镖局的人身后,往远处走去。
“沈大哥,栾二哥,你们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修铁在背后高声大喊,沈骥不语,栾挺回头摆了摆手,就对沈骥压低声音道:“师哥,你是不是觉得,咱俩今天够呛能回去了?那些钱,可是咱们的全部财产了。”
“呵呵呵,就你鬼机灵,没错,今天这一去,吉凶难卜,留着钱没用,还不如送他们。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再说。”
栾挺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说:“待会到了那,如果真招架不住,你先跑,我挡着,咱俩不能都折在那。”
沈骥心中一暖,却没说话,只轻轻伸手,拍了拍栾挺的肩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栾挺见他不吭声,也没说下去,但脸上却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沈骥,此时师哥不说话,也不反驳,那意思分明就是说:你休想。
他挠了挠头,却悄悄道:“那……咱们一起杀出去,死活都在一块。”
沈骥微微一笑:“想杀咱们,得付出代价。见机行事,不要大意。”
栾挺点了点头,只觉胸膛中一腔热血,已经渐渐开始沸腾。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那两个镇武镖局的人虽然走在数米开外,却是不经意的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镇武镖局。
巧的很,镇武镖局,也在这北市场附近,钱塘街1号。
这里和少林拳馆所在的长春街相距不远,属于两条平行的街道,只不过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所以,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镇武镖局的大门口。
抬头观看,只见这大门坐西朝东,威武壮观,气派恢弘,临街是镖局的门面,铺面宽敞,大门口几乎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直驱而入。
沈骥深吸口气,心想这镇武镖局果然不凡,单看这大门的气派,就不是其他门派可比的。
这位黄老镖头,定非常人也。
栾挺也由衷赞道:“这镖局子好气派,在哈尔滨,恐怕算得上是头一份了吧?”
先前说话那人,一路上已经通了名字,正是黄老镖头的弟子孙鹤亭,另一人,则是他的师弟,林永全。
听栾挺开口称赞,孙鹤亭有些得意地笑道:“差不多吧,其实别说哈尔滨,现在全国的镖局也没几家能开得下去的,像咱家这个规格的,更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哦?全国第一?”
栾挺眉头一扬,心说你这个牛就有点吹大了吧,往大了说,北京城天子脚下,虽说改了民国了,底子还在,那镖局还能少了?
往小了说,东三省这一片地方,不提哈尔滨,就说沈阳,长春,哪里不是藏龙卧虎,高手众多?
孙鹤亭似乎听出他的意思,开口道:“这么说是过了点,若是放在前些年,不知要被多少同道笑掉大牙。可今非昔比,你们是不清楚,当年北京八大镖局,会友、源顺、永兴、志成、同兴、义友、正兴、万胜,如今已经全没落倒闭了。”
“北京的八大镖局,已经全都倒闭了,那是为什么?”
沈骥微微惊讶,对于镖局这一行,他和栾挺并不熟,当下不由对视一眼,都是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孙鹤亭也有些落寞,微叹口气道:“论起北京城的八大镖局,最大的当属会友镖局,源顺镖局。可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源顺镖局的大刀王五,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死在洋人的乱枪之下,源顺镖局就这么没了,王五爷被砍了头,脑袋挂在城门上,没人敢收。后来还是天津卫的霍元甲霍爷,只身赶来,趁夜取了头颅,这才替王五爷安了葬。”
他说到这里,语气低沉伤感,不过看他年岁,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恐怕他也才几岁大,但像大刀王五这样的英雄好汉,即便是沈骥和栾挺也是早已听过无数次他的事迹,心中无限向往敬佩,此时再听孙鹤亭讲起,虽然已是三十余年前的事,也不由为之感慨扼腕。
孙鹤亭又道:“会友镖局,算是这些镖局子里开的最久的,也是开的最早的,当年曾给李鸿章守过家宅。其他的那些,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先后倒闭了,会友镖局好歹又撑了几年,可是后来也终究没挺住,十年前,老北京会友镖局的伙计们,喝了散伙酒,也终究是各奔前程了。”
沈骥也是叹了口气,看着镇武镖局的金字牌匾,问道:“镖局的买卖,不是应该一直很好么,怎么好好的都干不下去了。黄老镖头,又是怎么在哈尔滨闯下如此声名和家业呢?”
孙鹤亭这人似乎很爱说话,他打开了话匣子,就有点刹不住,解释道:“我家黄老镖头,也就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早年也动过心思去会友镖局,后来没成,他就来了哈尔滨,也开起了镖局,他老人家豪爽仗义,一身功夫更是没人敢小看,就这么的,不到十年光景,镇武镖局在哈尔滨已经是这个了。”
他说着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对沈骥和栾挺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镖局这一行,其实现在真不好干了。你想,过去运输不便,大店铺走货,运银子,都得雇镖局。可现在有火车,有轮船,银子都改了票子了,谁还雇镖局?咱们能在哈尔滨立住,靠的是护店,别的不说,这傅家甸大大小小几百家铺子,平时靠谁护着,洋人来找麻烦怎么办,土匪来劫货抢钱怎么办,告诉你,全是镇武镖局的人,镇着这一方土地,咱们靠的,一是这身本事,二是这玩意……”
他说着故意撩起衣服,露出腰间的两把锃亮盒子炮。
栾挺一见,讶然道:“枪,你们镖局子居然有枪!”
孙鹤亭嘿嘿一笑,掩住衣服,淡然自若地说:“这不是很正常么,现在这年月,功夫再高,一枪撂倒,有个屁用?镖局子过去抡大刀,玩命,现在,就得玩枪。不然,你想想,大刀王五爷那样的本事都死在乱枪下。八卦掌程廷华,程老爷子,论起来那是你们师爷辈的吧,不也是八国联军那时候,慈溪老佛爷跑了,程老爷子不肯走,非要回城里。结果为了救无辜百姓,独自斗一伙洋人的时候,在门房上失了手,没能走脱,也是被乱枪飞弹打死。我说两位,大刀王五爷那是英雄豪杰,程老爷子也是一代宗师,可结局怎么样,斗不过洋枪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