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
栾挺面色大急,伸手按住沈骥的肩头。
他是清楚沈骥为人的,知道自己这位师哥死心眼,师父曾说不让他们显露八卦掌的武功,他就一定不会动用。
可不用的话,秃三子那三掌怎么接?
看那秃三子腰大膀圆,一看就是下了死力打熬过身体的外家子,虽然不如他们八卦掌以修内为主,可论起实际的杀伤力也是不可小觑,再加上沈骥已经好些天水米没沾牙,现如今身体正虚着,此消彼长之下,这三掌下去……
会死的!
沈骥明白栾挺的心思,他拍了拍栾挺的手,轻声道:“不用多说了,你看他们……”
栾挺一愣,目光游移间却见周围那些头破血流的难民们,可怜巴巴望来的神情,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已经寄托在两人身上。
他拉着沈骥衣角的手不禁一松。
却随即握紧了拳头,狠狠咬了咬牙。
“师哥小心,莫要死心眼。”
栾挺话音未落,沈骥却已回转身去,面露坦然的微笑,向秃三子道:“这位好汉,那么咱们这就开始吧?”
“哈哈哈,好小子,果然够有种!”
秃三子哈哈大笑,陡然面色一厉,骨节粗大的双手十指被捏得咔吧作响,狰狞道:“希望你不止是有勇气而已,秃三爷这双开碑手已经好久没有动过全力了!”
他昔年曾于偶然间救过一位武林前辈,那位前辈感念他救命之恩,本欲将自己二十七式开碑手相传,可只传了三招,便感到秃三子绝非善类,为免江湖中多出一个祸害,于是便决然远去。
而这秃子也是下得了狠心的人,这三式开碑手被他苦苦打熬了十数年,使得是纯熟霸道无比,寻常武林人士在他手下能抗上一两招已非易事,是以这三掌震关东的名号倒不算徒有其名。
“好。”
沈骥语气平静的说了声“好”,便点点头,走上前两步,脚下不丁不八站着,面色坦然,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只有把子力气的庄稼汉。
但在秃三子眼里,莫说栾挺刚才的那一声“师哥”,就现在沈骥往这一站,虽然没摆任何架势,但那份气度,就让他断定,面前之人绝非等闲。
“好!”
同样一个好字,在秃三子这里却是吼得狂猛霸道,只见他铁塔般的身躯噔噔噔连上三步,一步一提气,走到沈骥跟前时,已将一身气势提聚到了顶峰!
“第一招,裂石!”
他狂喝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右手五指一并,凝练如铁,只听啪的一声,竟在空气中留下一声爆鸣,势大力沉的一掌直奔沈骥胸口而去!
“师哥!”
栾挺忍不住一声惊呼。
砰!
秃三子这一掌毫不留情,正轰在沈骥胸口,而沈骥在不能动用武功之下,身体本也正处于滴米未沾的虚弱中,饶是他内功达练通透,暗劲立生,瞬间化解了大半掌力,但仍是硬生生倒退了两步。
身躯一晃,眼看就要跌倒,好在他暗中使了个滑步,将劲力引至腿部再导向地面,这才没让身体受到更大的伤害。
如果此时他抬脚便可能见,他脚下的黄土地已是被震了个龟裂。
其实秃三子的这一掌,若是真的对敌,沈骥心中有十数种化解的方法,但现在只是硬挨又不能用八卦掌,沈骥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栾挺松了口气,师哥好歹只是耿直而不是呆子,不能用八卦掌迎敌,但暗中施展运功抵消劲力还是会做,他相信,以师哥的功夫,想要硬吃秃三子的三掌并非难事。
正这么想着,却见沈骥的身躯又是晃了两晃,脸色突然苍白了几分,当即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不错,正常情况下沈骥硬吃秃三子的三掌并无问题,可此时的他已是数日水米不沾牙,俗语说人是铁饭是钢,一个人功夫再强,总归还是要吃饭喝水的,若不是沈骥的身体底子厚,现在只怕站着都成问题,又何谈接人三掌?
沈骥到底还是站直了,面上仍然带着微微的笑,可一张本已饿得蜡黄的脸却已苍白了不少。
秃三子这一掌绝不好接,特别是沈骥只能硬吃的情况下,若不是巨力来袭时他运功卸力,此时只怕是五脏都要被打得移了位。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栾挺都能看得出来,沈骥当然也明白自己目前身体的情况,可是他还是站得笔直,并没有半分想要退却的意思。
因为他不能退,退了,遭难的就是他身后这些难民!
沈骥揉了揉胸口,向栾挺示意了下,才冲秃三子道:“还有两掌。”
秃三子的双眼狠狠一眯,从中射出的两道精光中却有着一丝狐疑,他也不犹豫,大叫了声好,砰砰砰又是大踏步走来,双手互握捏得指节一阵爆响,气势再至巅峰!
“你小子,挨打的功夫倒是不错,再来!”
“第二招,碎地!”
呜!
立掌竖劈,他这一招竟是以掌化刀,掌带刀势,高高举起再重重劈下,打得仍是沈骥受了他一掌的胸口。
别看这第二招声势仿佛不如之前,可力量却更加凝练,秃三子这十数年只练这三式开碑手,明明是霸道刚烈的外家功夫,竟被他使出了一丝内家拳的意味,大开大阖的攻势中更多了几分暗劲。
栾挺双眼又是一红,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已嵌入肉里。
好狠的一掌,这是存心想要他师哥的命呐!
啪!
掌刀立中,沈骥那壮实的身躯这次不止是退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双脚离地飞了起来。
“噗!”
一口血箭就此飙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形,直奔秃三子而来,后者疯狂大笑,竟不闪不避,昂首挺胸迎了上去,顿时那颗油锃发亮的光头上满是血污,更令他更添凶猛狰狞。
这一次沈骥飞退得足足有十米开外,那第一掌他还能凭借自身内功引劲导劲,可那也将沈骥这几日强撑的最后一口真气消耗殆尽,这威力更大的第二招却是完完全全的用身体在硬抗,并且两次攻击均是在同一位置,此时只觉胸骨仿佛被轰得开裂了般,体内气血更是疯狂翻涌,若不是他极力压制,喷出的就不止一口血那么简单。
当然,也好在他没有逞强,如果这口血没有喷出来,而是强行压下去,那么他受的伤将会更重。再加上他倒退如飞,表面看被击退十多米,其实大部分是他自己主动用这个办法,借力卸力,将秃三子雷霆万钧的一掌力道化去了大半。
否则,这一掌若是接实了,恐怕内脏当场就要震碎。
沈骥背后是棵大树,树下有三五难民倚靠而坐,当中一位瘦骨嶙峋的褴褛老者浑浊的老眼中泛着泪水,颤巍巍地想要去扶沈骥,口中更是带着哭音道:
“算了孩子,我……我这里还有半块窝头,就都给了他罢!”
他颤抖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手心里死死捏着半块像是石头一般乏黑的窝头,刚才马匪四处扫荡时,他藏宝贝一般藏着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口粮,此时却愿意拿出来换沈骥的最后一掌之危。
“老爹……”
沈骥摇摇头,以手支着膝盖咬牙摇晃着站了起来,为了节省力气,他连抬手擦拭一下嘴角血迹的动作也略去,目光却依旧坚定:
“还有一掌,我能接!”
“孩子!”老者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道:“老朽饿个一顿半顿死不了,你莫要硬撑,还是将我的窝头……”
“呸!谁要你的破窝头!”
秃三子嫌他呱噪,带着满脸血污破口大骂,“要不你来替他接最后一掌?”
“我来接!”
话音刚落,栾挺怒目圆瞪,猛然冲到秃三子身前,挡在他与自己师哥之间,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怒吼道:“死光头,还有一掌我来替我师哥接,你敢是不敢?”
栾挺本染重病,但此刻被情势激发,胸膛热血直往上冲,一时间病竟是好了大半。
“师弟,你……”
沈骥面色一变,正要喝止,却是牵扯了伤口,胸口一痛,话音也是一滞。
“师哥,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这次你听我的,还有一掌,我接!”
栾挺转过头来,双目通红如滴出血来,情同手足的师哥被人打得重伤吐血,这让他忍无可忍。
“死光头,你敢不敢?”
被人连叫两声死光头,秃三子却也不生气,他瞪着自己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栾挺一眼,眼珠子一转,突的笑道:“好小子,你倒是有义气,可以,这一掌,就由你来接!”
“来!”
栾挺大喝,沉腰坐马,双腿微屈,起了个八卦掌中的半马步法,整个人气势顿时大变,像是一颗钉子般牢牢扎根于地上。
“师弟,不可!”
沈骥一声大喝,他当然能够看出,栾挺这是准备不顾师命施展八卦掌法,可是此时人多眼杂……
看到栾挺的起手式,秃三子眼前一亮,他脑中突然蹦出八卦掌三字,见沈骥喝止,不想让沈骥坏了他的好事,当即不由分说抢先出手。
弓步踏前,整个身体仿佛是一张被拉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