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刀身在空气中斩落成弧,距离我只有不到两公分。
那一秒,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神在摸我的脸。
然而就在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罗倩倩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让事情有了转机,“你最好留着他,省得下墓的时候,需要你自己亲自去蹚水。”
刀锋停留在我脖子上面,冰冷的刀刃已经切开我脖子上的皮肤,刀疤脸却将锋芒一卷,变斩为拍,横过刀口在我脸上撞了一下。
这一撞,我脑门子顿时紫青一片,趴在地上叫苦,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小娘皮,你说得倒挺有道理,那就留这小子一命也好!”刀疤脸偏着脑袋想了想,忽地一声狞笑,收好长刀向她走过去,
“怎么,你舍不得这小白脸死,该不是看上他了吗?”
“狐狗谄媚,有什么资格让我瞧得上?”罗倩倩冷眼一瞥,带着几分孤傲,又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对自己露出贪婪目光的刀疤脸,眉头轻颦,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把歪心思打在我身上,如果我说,只有我才懂得下墓之后的路线,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刀疤脸目光一凛,“我凭什么信你?”
罗倩倩不屑于解释,“你还没资格跟我谈话,让你们性贾的师爷过来。”
“小娘们,你特么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信不信我……”刀疤脸凶戾冷笑,正要对着罗倩倩伸手,一道淡淡的声音却自帐篷中传去,阻止了他,
“老疤,罗小姐可是罗烟锅的孙女,漏船也有半斤钉,你这毛病怎么老是改不了呢?”
令人同时回头,见白纸扇正笑吟吟地从帐篷中走出,对着罗倩倩微微颔首,“罗小姐,倘若你能带着大家找准大墓,我自当兑现承诺,事成后与你平分。”
罗倩倩冷冰冰地说道,“我并不贪恋其中的财宝,只是那大墓中有一卷册子,传说记载了公羊举半生修行的心得,并录刻很多修行法门在上面,下了墓,我只要那个!”
白纸扇目光微微一闪,操着一口蹩脚的方言普通话,淡笑道,“这是自然,兄弟们只求发财,至于那啥子记载修行法门的小册子,我关心个鬼哦。”
“这样最好,大家各取所需,你的人也最好不要再骚扰我。”罗倩倩找了块石头坐下,根本不拿睁眼瞧他。
“小娘皮,你……”刀疤脸一脸不忿,虎着脸就要呵斥,被白纸扇一眼给瞪了回去,
“老疤,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刀疤脸对白纸扇很忌讳,连忙摆手说不敢,又回头凶狠地瞪了罗倩倩一眼,负气走了。
白纸扇拱手,“如此,那待会就有劳罗小姐了。”
说完这话他也离开了,没有人搭理趴在地上像条野狗的我,对于这帮江湖人来说,我这样的废物根本就不值得被放在眼里。
沉默了一会,我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怒视罗倩倩,“为什么你要阻止我逃跑?”
罗倩倩微微睁开眼皮,很平静地说道,“你觉得你能跑得掉?”
我指着山脚下那条小溪,“只要跳进那里,他们就追不上我。”
罗倩倩笑了,“那你继续吧,这次我一定不再阻拦你,等你被人分水刺挑起来,落得筋骨分离的下场的时候,千万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不说话了,心里憋着一股火,既是愤怒,又带着几分屈辱的苦闷。
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难道弱者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丝毫的话语权吗?
罗倩倩不再理我,望着跳跃的火光半晌,忽然说道,“你留下来帮我,我可以帮助你逃出去。”
你?
我仿佛听到了人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你能做什么,与虎谋皮,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刚才那姓贾的师爷说的什么话,这你都信?”
罗倩倩说,“我为什么不能信?你别多嘴,下了墓,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隐隐觉得,这个罗倩倩内心沉稳,丝毫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也许听她的话,我真有可能寻找到逃出升天的机会。
张小饼说过,术道江湖中的奇人异士颇多,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这罗倩倩给我的感觉并不简单,她似乎胸有成竹,所以才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
这世道,弱者的命运就好似风中浮萍,半点不由人自己做主,我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忍气吞声,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
刀疤脸刚才那一脚不轻,我到现在还隐隐觉得小腹灼痛,静下心来,便开始按照张小饼交给我的口诀归元吐纳,一口气息沿着脐下三寸游走,缓缓增补筋脉,渐渐呼吸变得沉稳许多。
“你也懂得修行?”罗倩倩看出名堂,稍稍侧目,“你这吐纳法门是谁教给你的,我居然看到一点龙虎山的影子,难道你是龙虎山的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既然被人看出来,瞒也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我不是龙虎山弟子,不过之前认识一个朋友,他教会了我一些行气法门,说是能强身健体。”
我心中窝火,对这小娘们还生着不少闲气,语气很生硬。
罗倩倩舔了舔嘴唇,十分期待地看着我,“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你把这行气法诀告诉我,我现在就帮你逃跑!”
我冷哼了一声,“我所得仅仅只是残篇,完整的行气法门谁会这么轻易交出来,你怕是打错算盘了!”
我如何肯将自己保命的最后底牌亮给其他人看,这罗倩倩性格古怪,我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自觉失言,便不再言语。
“也对!”罗倩倩自言自语般喃呢道,“龙虎山走的是正阳路子,我刚才看你行气的方式,更多却是偏向阴柔,你没说谎骗我。”
我别过脸,背对着罗倩倩,心里却冷笑一声。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想从我口中套走完整的口诀,没门儿!
行了一会儿气,我耳目变得聪敏了不少,把脸靠在土壤中侧睡,听得一阵脚步声正飞速朝我这边赶来,睁开迷茫双眼,正觉不解,却发现帐篷中好多人都已经出来了。
林子里窜出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面容猥琐,脸黑得像是煤球,生得獐头鼠目,豁牙子、地包天,嘴边长着三根倒须胡子,活像只直立行走的大老鼠。
“六子,地方找到了吗?”白纸扇走得很急,到了那人面前,急不可耐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