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将军府的人就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早早的打开了府门准备迎接客人。
每年的这一天,不仅仅是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会来,还有城中的父老乡亲代表也会来。
一位戍边的将军能有如此威望,足可见澹台器在西疆百姓们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澹台器对于各方来客的对待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各国使臣,本地官员,还是乡绅百姓,都一样的对待。
昨天夜里王府里戒备森严,担心会有人来潜入府中营救那个神舍杀手,不过这一夜平安无事。
在距离将军府大概有二里左右,卯犁国的使团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马车里,作为卯犁国的第一战将,原本心高气傲也嚣张跋扈的伞丁将军,此时却一脸的忐忑不安。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确实让他害怕,这是一位来自黑武帝国的人,还是黑武皇族。
大楚最强盛的时候,可令西域不敢侵袭,绝大部分邻邦小国都要俯首称臣。
可是大楚最强盛的时候依然没有在对黑武的战争中占多大优势,数百年来,都是黑武不断南侵,楚国不断的抵抗。
也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历代楚皇都觉得大楚是中原霸主,然而并没有真的撼动黑武帝国的霸主地位。
西域这些小国对大楚历来都是戒备着,偶尔也会害怕,因为他们很清楚中原人的性格。
中原人历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很少会有主动去招惹周边邻国的事发生。
黑武人不一样,你不去打楚人,楚人不会想打你,你不去打黑武人,黑武人却一直都在想怎么打死你。
而且打人的方式也不一样,楚人以天朝圣国自居,大部分时候都觉得要以理服人。
就算楚军占了优势,也会在优势中寻求谈判,从大楚立国至今,很少会发生直接把周边哪个小国灭掉的事。
黑武人却一直想着称霸整个天下,他们之所以一直想南侵大楚,不是因为他们对那些小国没兴趣,而是想先把最强大的对手干掉再说。
只要黑武灭了楚,那些小国还需要去派兵征讨?
然而中原人历来坚韧,虽然极少主动攻打黑武人,但黑武人数百年来无数次的南侵,却都被中原人死死扛住。
每一代黑武汗皇都有饮马南平江的宏图大志,可是每一代黑武汗皇也只是不停幻想罢了。
卯犁国的人,趁着大楚衰弱的时候敢动念进攻中原,但绝对不敢去招惹黑武人。
所以再嚣张跋扈的伞丁,在阔可敌休汨罗面前,也像是一只被虎豹豺狼吓坏了的兔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大概就是无数年来形成的习惯,楚人会打你,但有节制,也从不做屠城灭族的事。
黑武人打你,大部分时候会一城一城的杀,杀到活着的人只敢为奴。
“你不要这么害怕。”
休汨罗看了伞丁一眼,轻轻笑了笑道:“澹台器再可怕,也只是偏守一隅的边军将军罢了,他早已孤立无援。”
休汨罗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黑武帝国历来想吞灭中原楚国,现在就已到了最好的时机。”
“你们现在做出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再晚一些,待我黑武大军南下中原,你们想要宣誓效忠都来不及。”
“所以我现在也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休汨罗道:“我奉汗皇陛下之命前来,就是要见一见西域诸国的国君,促成联盟之事,等西域联军攻破楚国西疆,与我黑武大军在中原汇合,汉皇陛下愿意把你们夺得的楚国土地都分封给你们。”
“而且......若战事吃紧,黑武大军会直接分兵过来支援,既然要谈结盟,我自然会把最真诚的态度告诉你们。”
休汨罗看向伞丁笑了笑道:“所以我对你的计划很欣赏,只要这件事做好,汗皇陛下自然就会恩准,在灭楚之战后,卯犁国所得最大。”
“是是是......”
伞丁连忙垂首道:“等回去之后,我会向陛下引荐将军,我只是个使臣......”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休汨罗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这让他连忙闭嘴。
“罢了,你确实也不敢做主。”
休汨罗道:“不过杀澹台器的事,你既然有了计划,现在又得我相助,便不容有失。”
伞丁下意识的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道:“是,一切都按照将军的吩咐做。”
“哈哈哈哈......”
休汨罗抬起手在伞丁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说道:“你这个人,看着像是个勇士,怎么胆小成这样?”
他往后靠了靠,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楚国西北一带这相对苦寒的地方,也比你们那边土地肥沃,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第一目标不是守土,而是开疆。”
将军府。
澹台压境看着已经开始进入府里的客人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客人太多,且多是赶来的使臣,过往并不熟悉,甚至都没有见过。”
澹台压境对李叱说道:“所以这防备之事,着实有些难。”
李叱问道:“每个使臣,可带多少护卫?”
“五人。”
澹台压境回答道:“最多不可超过五人。”
李叱嗯了一声,这样来说的话,进入将军府的人倒是不会多到防不胜防。
“大部分都不用担心,多注意卯犁国的使者。”
澹台压境吩咐将军府护卫道:“还要加派至少一倍的巡查,月麦说过,神舍杀手来去无踪,偏僻隐秘之处,要多加查看。”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让老唐和你在前院这边,咱们的人分派三分之二过来协助将军府护卫,我带人去后院。”
澹台压境抱拳:“多谢。”
李叱笑道:“你跟我说多谢,我并不觉得你客气,你若真要客气,不如给钱。”
澹台压境撇嘴。
就在这时候,有将军府的人快步过来,在澹台压境身边俯身道:“少将军,刚刚有人来报知,说昨夜里不少住在官驿里的使臣聚在一起饮酒,没有在谁的住处,而是在院子里,我们的人反而不好靠近,所以也无法探知他们都商量了些什么。”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神色更为凝重。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各国之间多为不合,这些西域国家虽然都算不上多大,可是却都不算穷苦,很多小国还颇为富有。
很多地方并不能大面积种植粮食,可是矿产丰富,国家不大,一座金矿就能让国力富强。
大家都实力差不多,所以并没有谁就一定怕了谁,彼此之间争斗不断。
突然间坐下来在一起,哪怕真的就只是吃吃喝喝,也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你尽快吩咐下去。”
李叱忽然对澹台压境说道:“所有使臣的车马,不准进入后院,全都在将军府外等候。”
澹台压境道:“已经进来不少了,都在后院停着。”
李叱道:“我现在就过去,让所有车马都出去。”
前院,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唐匹敌端着一盘点心靠着走廊的柱子站在那看着。
他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时不时还吃一口点心,但每个过往的人,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就在昨夜,澹台压境找到他们,郑重的请求他们帮忙保护一下他父亲。
月麦详细的介绍了一下飞云渡之后,李叱他们越来越倾向于飞云渡的目标不仅仅是蒂克花青。
澹台压境请求的如此郑重,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当然会尽心尽力。
在距离唐匹敌不远的地方,装扮成了将军府侍女的蒂克花青跟在余九龄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哪儿。”
装扮成将军府下人的余九龄脸扳起来,很严肃的说道:“你跟着我?只会耽误我做事,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地方藏着,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奔着你来的?”
蒂克花青道:“可我......跟着你安全。”
“胡闹!”
余九龄很有气势的说道:“我是要去做大事的,在那些人没有出手之前把他们揪出来,这样才不会伤到你,你跟着我,万一被认出来的话,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蒂克花青一怔,小声问道:“原来你不是觉得我妨碍你了,而是担心我?”
余九龄道:“当然,难道我还要说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出口?!”
“嗯!”
蒂克花青使劲儿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我到一边去藏着了,你小心些。”
余九龄道:“这普天之下,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都伤不到我,别人怎能轻易伤到我?”
听到余九龄的话,在不远处的唐匹敌一口点心噎住了,卡在那,连忙招呼人给他拿壶水过来。
“去玩去。”
余九龄一摆手:“别跟着我了。”
“嗯!”
蒂克花青又应了一声,连忙回到一边的厢房里,这厢房内外都是她的护卫,月麦站在门口,也是一脸无奈。
连他这个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丫头是怎么了。
那个叫余九龄的年轻人,怎么就值得殿下这么信任了?好像他天下无敌似的......
更让他无比惊讶的是,公主殿下向来刁蛮任性,她什么时候这样听话过?
余九龄跟她说话都没有好气,动不动就批评几句,偏偏公主殿下还就很吃这一套。
所以实在忍不住好奇的情况下,月麦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唐匹敌身边。
他讪讪的笑了笑,还没有问,唐匹敌其实就已经知道他什么来意了。
唐匹敌喝了口水后说道:“别问,问就是会妖术。”
“啊?”
月麦一怔:“会......会妖术?”
唐匹敌指了指澹台压境那边:“那家伙帅不帅?”
月麦点头:“少将军英俊潇洒,世所少见。”
唐匹敌指了指余九龄:“他呢?”
月麦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可能,真的是妖术的问题。”
唐匹敌点了点头,心说做为你们公主殿下的随从,你肯定不好意思说你们公主瞎。
正想着,月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也可能是瞎......”
唐匹敌:“噫!”
月麦又看了看澹台压境那边,更加不可理解起来。
因为在老皇帝造访凉州城的时候,曾经有意把蒂克花青许配给澹台压境,当时老皇帝见过澹台压境后,可是满意的不得了。
还让人画像回去给蒂克花青看过,当时蒂克花青看完了之后就两个字的评语。
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