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毛根说完用他家里的死鸡跟人换鱼之后,陈新很高兴,说你脑瓜子真灵,好好干,将来能赚到钱的。
他家里的死鸡有限,但在外面却认识不少养鸡专业户,就给了毛根一些信息。
毛根也不闲着,骑着摩托到处去恬着脸皮要鸡。
别人都很欢迎他来帮自己处理麻烦,甚至还嫌他每次来拉的淘汰鸡太少,不豪气。
就这样,毛根在一周内忙得浑身鸡屎臭,被太阳晒成黑娃总算换回来不少鲶鱼,养进池塘里的箱笼里,数量比黄明当初还多了两倍。
就这样,毛根没有花一毛本钱就弄来上五百多斤鲶鱼养着了。
空手套白狼指的就是他。
说来也怪,别看拉回来的鲶鱼长得膘肥肉满,在桶里活泼得好象喝了黑咖啡,一丢进刺骨冰水里,瞬间就蔫儿了。
这些黑胖畜生自进来笼子就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如同正在思考天道至理的哲学家。
因为没有吃食,鱼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两个月后,鱼养成,毛根逮起来一看,以往两三斤重的鲶鱼已瘦成一斤出头,宛若遭遇大饥荒。
这种鱼完全可以当成野生鱼卖。
毛根也不声张,先联系了一家外县的鱼船火锅,拿到样品,老板一尝,点头问:“野生的?”
“那是相当的野。”
“自己养的,和野生的比起来稍微差了点,小伙子你的鱼喂得不错。”
毛根无奈:“老板你真是火眼金睛,实话跟你说,这是家养的冷水鱼,品质绝对好,大不了便宜点卖给你。”
“便宜是要便宜点,我给你二十。”老板竖起两根手指。
“告辞,后会无期。”毛根也不废话,扭头要走。
老板急了,一把拉住他:“小兄弟你急着走什么,生意不成仁义在嘛,来,吃茶吃烟,咱们再聊聊。”
毛根:“你都给了这么低的价格,咱们还有什么好聊的?你也别骗我,现在的养殖鲶鱼十块一斤,我的冷水鱼你才给二十,开玩笑吗?我如果不怕麻烦,自己去市场里叫卖,怎么也得翻一翻。”
老板眼睛一亮,嚷嚷:“翻一翻就是四十,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了。”
毛根傻了眼:“这这这……咳,我还价还失口了。”
老板呵呵笑道:“男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毁了约咱可不依。”
“好。”毛根也没办法,只得应了。
于是,他就联系了一辆专门拉鱼的微型车回了一趟红石村,总算把所有的鱼出空,最后得了两万多块。
毛根骑着摩托车回w市,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但渐渐地就回过味来。
狠狠一拍大腿:“成了!啊……疼……”
摩托车龙头一歪,就冲进旁边的油菜地里,落了一头花粉。
毛根被摔得有点懵,好半天才听到旁边有人喊:“你别事,摔断腿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你才摔断腿,你全家都摔断腿!”毛根触电般跳起来,扶起摩托,推上路,一道烟逃了。
他刚才冲人田里去,压坏了油菜,那可是要赔钱的,这一赔还不是一笔小数字,起码上千,谁受得了?
是非之地自然不宜久留,先走为敬。
毛根骑车跑了十来公里,这喘息得停下来,发现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厂区,看路牌才知道已经到了w市的战斗村,也就是高新工业开发区。
既然已经到了w市的地盘,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一外地人还敢来我们这里造次?
他停下车,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不对啊,我现在有钱了,怕什么呀?
两万多块,啊,我已经有两万多块钱了,还没有花一分本钱,就这么赚到了。
毛根,你真是朵商业奇葩,我佩服你,太tm佩服了!
先前鱼船火锅老板用的是网络转帐,两万块只是一个数字,毛根也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突然想,两万多快可是好厚的一沓,口袋里都塞不下去……现在都是属于自己的了……这是真的吗?
毛根还是不敢相信,就跑到旁边的小卖部卖了了一瓶可乐,慢慢喝着。
数字是虚幻的,但快乐水的味道却那么真实。
毛根终于塌实了,昂首哈哈大笑,笑得可乐喷了一地。
他刚满十九岁,自有人生记忆以来好象就与穷结缘,贫穷二字横贯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好象未来还将继续穷下去,简直就是无希望无意义的人生。
现在,前面可算是看到一丝光亮了,虽然还很微弱,却给人信心,给人憧憬。
他也知道,这是一次性生意。为了保护水源保护环境,村两委破例让他养两个月鱼,以后再没有这样的好事。
但有了本钱之后,很多是请都可以做了。现在……先买一包中华香烟犒劳一下自己。
穷人乍富,腰有两钱,必振衣着响。
今天就呆在高新区不走了,抽烟喝酒烫头——人生短短几度秋啊,不醉不罢休。
高新区的厂子多,老板和工人们有钱,拆迁户富得流油,这么的饭馆火锅酒店茶馆很多。
我们的小毛村民先就跑去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标间,三百块一晚上。扫码支付,还是没有花钱的痛快感。
其实也就是一家普通的宾馆,连星都没挂,但毛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干净的房间,这么漂亮的地毯,这么软和的床铺,还有那一开就流热水的喷头,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享受。
“这人还是得要有钱,这才是该过的日子。”毛根站在花洒下,心中想:“别家能赚到钱,我为什么不能,我又不是傻子。”
“真舒服啊,还是外好,难怪我那死鬼老爹要跑。”想起自己失踪多年的父亲,毛根恨得牙关痒痒:“狗x的,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你还私奔了,神经病嘛!你死没有,没死赶紧的。”
回忆起童年,那时候的父亲是多么能干的一个人啊,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去。
怎么转眼一切都变了呢?
毛根使劲想,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父亲的模样,心头一阵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