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深,只没到小肚子,水流也平缓。
宋轻云就招呼大姑:“你热不热,要不下来叉水,叔叔看着你的,别怕。”
“怕什么怕,我不怕。”大姑欢呼一声,腾一下跳进水里,溅了小宋同志一脸的水,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宋轻云今天出来捉黄鳝纯粹就是体验生活,是来玩的,有没有收获倒不要紧。
他就和大姑玩起水来。
天上的星星更多更清晰,一条银河横亘天际。
原野阔大,夜风劲吹,天地浩瀚。
宋轻云不住拍照,他已经忘记发朋友圈了。
这两年国家推行环保政策,绿水青山,天际繁星又回来了,尤其是红石村这种山区,夜空美得不象话。
正在这个时候,脚下水中一动,就看到一条黄鳝惊慌地逃到旁边的石缝中,只露肚皮在外面。
宋轻云忙了一晚上毫无收获,面子上挂不住,见这条黄鳝体长个大,心中欢喜:“小样,你还躲,看你躲哪里去?”
就伸出夹子夹出它的身体,扯了出来。
这回他有了经验,力度正好,一举成擒。
黄鳝很愤怒,昂起小脑袋回过头想咬宋轻云右手虎口。
小宋书记眼疾手快,如何能让它给咬住,都堪堪躲过,口头继续笑道:“还咬,还咬,等下吃了你。”
大姑在旁边拍手笑:“宋叔叔好厉害,连水蛇都能抓到,黄二娃,黄二娃,你快过来看,宋叔叔抓了一条蛇。”
“什么,蛇……蛇蛇蛇蛇蛇……”宋轻云头皮一紧,浑身寒毛竖起来,整个人也僵了。
那条水蛇趁机一挣扎,从夹子上挣脱,溜了。
黄明跑过来在水里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懊丧地摇了摇头:“怎么就逃了呢,很好吃的。”
“吓死了我。”半天,宋轻云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么冷的水,蛇也呆得住。”
天上的星星淡了些,夜雾弥漫开来,露水凝在草叶上,在灯光中晶莹闪烁。
“今天就这样,走,回家喝酒去。”黄明父亲喊了一声。
宋轻云:“黄叔,整了多少斤?”
“十来斤,剔了骨六七斤的样子,足够大家吃。快下半夜了,黄鳝出来吃了东西也该回泥里睡觉。而且,温度降了,它们再呆外面会冷死的。”
“也是,冷血变温动物嘛。”
折腾了几个小时,大家都有点累了,大姑毕竟是个小孩子,走得趔趔趄趄,不住叫苦:“爸爸,背我。”
黄二娃不耐烦:“去去去,我身上全是泥,背什么背,自己走回去。”
大姑气得直踢路上的田埂。
宋轻云蹲下去:“大姑,我来背你。”
“谢谢宋叔叔。”小姑娘大喜,跃上背去。然后剥了一颗糖塞宋轻云嘴里:“叔叔甜不甜,我不给爸爸吃,这爸爸不能要了。”
宋轻云看到气恼的黄明,哈哈大笑:“对对对,把你爸爸推出去倒垃圾堆里。”
不片刻,小姑娘就睡着了,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小小的人儿真可爱。
一行人回到黄明家,已是十二点十五分,宋轻云今天也玩累了,想回去睡觉。
黄明的母亲拉住他,说宋书记吃了再走,这黄鳝做起来很简单也很快的,耽误不了瞌睡,最多二十分钟就出锅。
宋轻云也有点饿了:“好的,阿姨,我帮你烧火。”
“不用,不用。”
黄鳝做起来挺简单的。
黄明的父亲做黄鳝做了几十年,早已驾轻就熟。他拿出一块钉了钉子的木板。抓起一条黄鳝摔死了,就把头挂在铁钉上,然后用小刀在鳝鱼的肚子和脊背上各划一刀,勒下来,就把肉和骨头分开。
转眼,十几斤黄鳝就勒好了。
然后是烧油锅。
倒上一斤菜油,烧开,放下大蒜、酸菜和油渣,一炒,油烟腾腾中,一股酸香味弥漫开来。
见酸菜炒熟,黄二娃就开了两瓶啤酒倒进去,煮开之后,就下黄鳝。
大约几分钟之后,待水收了一半,起锅,放上一层葱花、元荽、藿香,最重要的是放一层辣椒面。
最后倒上一碗沸腾的明油。
“哧啦”声中,异香是如此浓郁,浓得简直就是化不开。
再看那盆黄鳝,葱花的绿、辣椒面的红,黄鳝肥厚的白肉,对比强烈,令人食欲大开。
宋轻云正是能吃的时候,忍不住夹了一块丢进嘴里,顿时鲜得说不出话来。
太鲜了,这鲜直冲脑门,上头了。太弹了,这肉弹牙。不像城里馆子里卖的养殖鳝鱼,肉一咬起来乱糟糟的,少了许多乐趣。
“怎么样?”黄明父亲笑眯眯地问。
“真是绝了,老黄,你就是特级厨师。”宋轻云由衷地说:“老黄,别说话,我先吃个饱再跟你聊。”
黄明父亲将一碗苞谷酒递过来:“宋书记,你喝酒。”
宋轻云:“白酒啊,要不我喝啤酒。”
黄明父亲解释说,吃黄鳝得喝烧刀子,辣椒的辣,葱蒜元荽的荤才能被提出来,刺激,过瘾。用啤酒,味儿不就冲淡了吗,浪费。
宋轻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猛喝了一口,味觉层次果然丰富浓厚。
他又夹了几筷子肉放在大姑碗里,说:“姑娘你正在长身体,多补充点蛋白质。”
大姑受不住辣,在旁边放了一碗水,吃的时候就在里面涮一下。
舒服,吃饱的感觉真舒服,宋轻云感慨:“我原本以为红石村是穷山沟,想不到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好东西真是不少呀!”
黄明父亲说:“夏收后吃黄鳝,冬天可以上山采霜降后的白茅根回来炒肉,甜得很。春天可以掰笋子,夏天能吃的东西更多了,比如竹虫,黄蜂蛹,对了,走上二十里地,可以到河边找打屁虫,回来用油炸了,那味道简直就是不摆了。”
宋轻云大骇:“打屁虫也能吃,不怕中毒吗……对对对,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呃,先要用开水烫一下排毒,吓我一跳。老哥,我说呀,你们这里真是块风水宝地。”
“那肯定是,不然祖上也不可能选在这里安家。别看咱们这里穷,可只要你不懒,总能找到吃的。”
宋轻云和老爷子聊几句喝一口酒,勾肩搭背,兄弟相称。旁边的黄明平白矮了一辈,心中不乐,只不住喝酒。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看宋轻云不顺眼,虽然心中知道这人相当不错。
他懒得听宋轻云说话,就叼了烟卷出去逛了一圈。
不片刻,就返回来,说:“宋轻云,我刚才去小买部看了,竹花还没有回来,估计她和刘永华和好了。”
宋轻云喝得畅快,脑袋也有点大,理解不了他的思路,就问:“没回来怎么就说明他们和好了?”
“没回来就是住一块儿,能不和好吗?”黄明用看弱智的目光看过来。
宋轻云不服气:“现在都一点多两点了,就算竹花回来也睡了呀。”
黄明说:“竹花的卧室靠着公路,她有点打酣,我在墙角偷听了半天,没听到声音。”
宋轻云:“哦。”
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这黄明也太猥琐了。
黄明看到他的表情,大怒:“宋轻云你想什么呢,我以前当的是侦察兵,特务连战士,职业习惯改不了,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轻云再次:“哦。”
黄明急眼了:“以前在茶馆打牌的时候,中午竹花会在茶馆迷瞪片刻,大家都知道她打鼾的。遇到熬夜麻将,她自回屋睡觉,我听到过。”
宋轻云:“赌博不好。”
“要你管,我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