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靠近一些,看到沈玄感的双腿脚踝被铁镣铐住,双手也同样被铁链子锁住,头上的毡帽早就不见踪影,蓬头乱发,看上去十分凄惨。
其实他双腿被砍,双手的手筋被割断,即使不铐上铁链,那也是无法行走离开,但步六达人显然对他还是忌惮提防,依然是重囚。
「大将军......嘿嘿,你还是来了!」沈玄感身体动了动,使出了浑身气力,才勉强坐起身,背靠着身后的一根木梁,抬头看着秦逍,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一直在等你。」
秦逍蹲下身子,凝视着沈玄感,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你当然会来。」沈玄感道:「你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我只要不死,你.....你自然想从我口里得到一些东西。」
秦逍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将......大将军真的想知道?」沈玄感嘴角含笑,他受过酷刑,失血过多,显得很是虚弱,但说话却还是十分顺畅,吐字清晰。
秦逍点点头,看着沈玄感眼睛道:「龙锐军刚出关时,汪兴朝想借刀杀人,利用黑山匪打击龙锐军,所以让龙锐军进驻松阳草场。我记得那次杜子通领兵夜袭之前,从黑山秘密送来一封密信,将杜子通的夜袭计划详细告知,这才让我事先有了准备,做好了周密的部署。杜子通也因此落入圈套,大败而归。」
「杜子通那次狼狈而归,周鸿基就猜到有内鬼。」沈玄感微笑道:「而且他怀疑是轩辕冲所为。」
秦逍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黑山上到底是谁送出那封密信。我为此事思虑好久,最终才断定,不出意外的话,那封密信应该就是你派人送出,是你帮了龙锐军大忙!」
沈玄感问道:「大将军为......为何如此确定?」
他虽然竭力表现得平静,但身体上的疼痛却还是让他的表情时不时地有些扭曲抽搐。
「夜袭的计划,事先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计划的人,最多也就黑山的五位头领。」秦逍道:「周鸿基当然不会走漏消息,杜子通是领兵之人,只求建功,当然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挖下陷阱。」
沈玄感笑道:「为何不会是轩辕冲和周元宝?」
「因为他们的性情,决定他们不会背叛黑山。」秦逍叹道:「即使他们不赞同出兵,但只要周鸿基决意要夜袭,他们就只能遵从,绝不可能暗中派人送出密信。」
沈玄感叹道:「人不可貌相,大将军太信任他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思虑再三,断定只有你是最可能送出密信的幕后之人。」秦逍道:「凭心而论,虽然你出卖了黑山和自己的弟兄,但毕竟是帮了龙锐军大忙,对朝廷招安黑山军有大功。你后来没有主动对我说,我也就没有多问,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沈玄感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大将军早就知道派人送信的是我。我没有邀功,倒不是不想,而是一旦邀功,被轩辕冲和周元宝知道我曾经出卖过他们,这兄弟就没法做了。」
「你还当他们是兄弟?」秦逍冷笑一声道:「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结义兄弟在草原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知作何感想?」
沈玄感脸上的笑容消失,抬起头,仰着脖子,沉默片刻,才道:「大将军,我若说并不知道局面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不知你是否相信?」
「所以你是想说,导致疫情的毒药,你并不了解它的真正药效?」
沈玄感道:「我若是这样说,那就是自欺欺人。我确实知道疫药会散布传染,也知道如果没有解药,感染者最多一个月就会死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传染的速度会这么快,也没有想到毒性竟然如此厉害。」
「你是在后悔?」秦逍冷笑道:「你应该知道,因为你的狠毒,多少人遭受疫毒感染而死去,你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无法偿还你犯下的滔天大罪。」
沈玄感摇头道:「大将军错了,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我只是事先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我的计划之中,确实会有人死去,但我们也会尽快拿出解药,至少计划中并没有预想到会死这么多人。」
「无论你是否后悔,大错已经铸成。」秦逍感叹道:「沈玄感,今日在汗帐见到你,我确实很震惊,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会参与其中。你自称是王母会的人,但我知道,那只是你掩饰自己真实身份的谎言,王母会是否参与此事我还无法确定,但你真正的身份,肯定与王母会无关。」身体微微向前,一双眼睛锐利非常,盯住沈玄感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背后又是谁策划了如此丧心病狂的计划?」
沈玄感身体微动,但手脚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
虽说沈玄感此刻的惨状让人同情,但想到无数生灵死在他的手里,秦逍却是根本同情不起来。
「在汗帐之中,我就知道必死无疑。」沈玄感叹道:「我知道步六达人的凶残.......!」
秦逍打断道:「他们的手段确实凶狠,但论及凶残,比起你还是远远不及。」
沈玄感嘿嘿一笑,才继续道:「落在步六达人手里,我肯定是生不如死,既然我自知必死,在汗帐内也有机会自尽,大将军以为我为何没有自我了断?」
「你可以杀害他人,却没有胆量杀死自己。」
「也许如此。」沈玄感叹道:「不过当时我却只是想一件事。」
「何事?」
「既然已经必死无疑,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要向大将军做个交代。」沈玄感道:「所以我忍受酷刑,在这里等候大将军到来。如果大将军今晚没有过来,明日一早,他们看到的就只是我的尸首。也幸好大将军终究是来了,我的苦心没有白费。」
秦逍皱起眉头,干脆在草堆上坐下,问道:「你有什么要交待?」
沈玄感微一沉吟,终是问道:「大将军,蓬莱岛那边现在是何情况?」
秦逍一怔,想不到沈玄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蓬莱岛,心下狐疑,皱眉道:「为何会提及蓬莱岛?」
「道尊被害,江湖诸派觊觎天斋武经,各大门派涌向蓬莱岛。」沈玄感缓缓道:「天斋虽然是江湖第一门派,可是以寡敌众,处境凶险。」看向秦逍,道:「我知道大将军去了蓬莱岛,却不知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
秦逍冷笑道:「你对我的行踪倒还真是了若指掌。」心想自己去往蓬莱岛,那也是十分隐秘,事先连宇文承朝等心腹都不知晓,却不知沈玄感却为何如此清楚?
难道自己身边真的有众多沈玄感安排的耳目?
沈玄感只是一笑,还是道:「还求大将军能告知蓬莱岛的情况。」
「我很奇怪,你为何对蓬莱岛如此感兴趣?」秦逍狐疑道:「你性命不保,怎有心思关心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
「不相干?」沈玄感呵呵一笑,道:「大将军不是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吗?」
秦逍点头道:「不错,我很想知道。」
沈玄感道:「那我就告诉大将军,我关心蓬莱岛,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是我的家!」
秦逍骤然变色,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九头鸟!」沈玄感一字一句道:「我是九头鸟!」
秦逍一怔,瞬间反应过来:「道门九禽!你......你是道门九禽中的人?」
沈玄感点头道:「道门
九禽,位居第五,名号九头鸟!」
秦逍倒吸一口凉气,盯着沈玄感,脑中飞转,只想判断沈玄感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他对道门九禽当然很熟悉。
道尊座下九大嫡系弟子,朱雀居首,其他八大弟子之中,秦逍倒也认识不少。
朱雀和尚付如今坐镇蓬莱岛,重明鸟死在广宁,毕方当初在宫中被擒,被小师姑处理掉,而秦逍则是在宫中亲手斩断了金乌一条手臂。
道门九禽,秦逍却是见过其中半数,这些人性情各异,甚至在道尊死后立场也都不一样。
蓬莱岛遭遇诸派攻打时,真正守卫天斋的只剩下朱雀和尚付。
但另有几人却是行踪不明,秦逍却是在料想不到,沈玄感竟然会是道门九禽之一的九头鸟。
沈玄感此刻的神情淡定,眼睛也是平和,秦逍看在眼里,心知沈玄感这个身份很可能是真。
「你说自己是道尊门徒九头鸟,可有证据?」
沈玄感笑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大将军相信则已,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再次问道:「大将军只要告知我蓬莱岛的状况,我也将知无不言。」
秦逍立刻问道:「你既然是道尊门徒,蓬莱岛有难,你为何没有赶回去保护天斋?」
「诸派围攻,我只有五品修为,即使赶回去,也改变不了大局。」沈玄感平静道:「与其死在蓬莱岛,我只能另觅他法,为师尊报仇!」
秦逍狐疑道:「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