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晴塔格神情冷峻,若有所思,并无回答。
秦逍看了一眼山顶众人,已经是深夜,寒风刺骨,不少人都是蹲在地上,全身紧缩在一起,心知即使是草原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还是身处山顶,只怕也难以抵挡如此寒意。
“可有吃的?”秦逍向西门浩问道。
西门浩苦笑摇头,道:“他们突然袭击,我们来不及携带食物,所有的货物都丢在营地那边。”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塔格也是神情凝重:“如果不是你们那边提醒,我们伤亡会更惨重。我们营地十分仓促,没有人顾得上携带食物。”
秦逍叹道:“没有食物和水,这帮人只要将我们困在山上,我们不是冻死,就要饿死。”
“连累你们,真的很抱歉。”乌晴塔格诚挚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秦逍想了一下,才问道:“你们遭受袭击,兵分两路,你这一路一直往西边来,途中可有人看到塔格被追杀?”
塔格摇头道:“他们选择截击的地点肯定是事先计划好的,那片地方没有大帐,而且他们追击过程中,堵住了我们向其他方向的道路,只能往西边走。另一队人马向南边突围,如果能突围出去,或许能向大帐求援,不过......!”
“如此说来,真羽部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塔格被追杀?”秦逍皱眉道:“我们肯定也等不来援兵?”
“草原诸部到了冬天的时候,就不会换地方,都会待在账内过冬。”塔格解释道:“荒山脚下本来有一支小部落受我们庇护,到了冬天,他们都会迁徙到真羽草原,只留下少部分人守卫草场,开春之后,其他人才会赶着牲畜返回。这周围最近的部落也有五六十里地,他们都知道都这里有守草者,所以到了冬天,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这里人迹罕至,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秦逍苦笑道:“无人前来,也就是说,就算这些骑兵在山下将我们围困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知道?”
乌晴塔格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咱们自己无法下山,又没有援兵支援,看来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了。”秦逍在崖边蹲下,却已经发现那处甬道边的蒙面骑兵们正在从四周搬运石头,心下一凛,向乌晴塔格道:“你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乌晴塔格居高临下望过去,她虽然在夜里及不上秦逍的目力,却也大概看出端倪,柳眉蹙起,道:“他们是要用石头堵死通道。”
“不错。”秦逍点头道:“这是铁了心要将咱们困死在这山顶上了。”
附近几人听到,纷纷过来,望见那些骑兵正在用石头堵住甬道,都是骇然色变。
乌晴塔格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我若是下山,他们会不会放过大家?”
“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说这样的糊涂话。”秦逍没好气道:“先前下山,他让箭手射杀你,就没有想让你活着。现在堵住甬道,那是要将咱们困死山上,接下来他们只要守住出口,就能达到目的,又怎会和你谈条件?”
乌晴塔格瞪了秦逍一眼,这时候记得秦逍之前骂她“蠢货”,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争辩。
骑兵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便已经将甬道彻底堵住,一群人就坐在甬道出口边上的那些岩石上,俱都冲着山上叫喊,得意洋洋,显然已经知道山顶的人陷入了绝境。 “乌晴塔格,你是漠东草原第一美人,听说你还没成过亲,草原的女人,到死都没尝过男人的味道,是不是可惜?”山下有人戏虐笑道:“不如你下来,我们教你怎样成为真正的女人。”
一片哄笑声中,又有人道:“塔格,我们不杀你,你从我们之中挑选一位情郎,嫁了他就好。”
“以前只听说塔格是第一美人,这次见到,果然是要样貌有样貌,有身材有身材。”骑兵们肆无忌惮戏虐道:“怪不得你马术惊人,那么大的屁股,坐在马背上当然稳稳当当。”
“塔格,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甘愿一辈子做你的马。”草原男子本就没有什么顾忌,这时候叫出来更是放肆无比:“你那大屁股坐在我身上,我连大汗都可以不做。”
又有人笑道:“你们真是没见识,只盯着塔格的大屁股,难道你们看不到她的胸脯,就那胸脯,养上十个八个孩子都管饱。”
众人放肆大笑,乌晴塔格又羞又恼,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惨叫,本来坐在岩石上的那些蒙面骑兵都是惊恐大叫,纷纷跳起身,却原来是有人已经被一箭射杀,乌晴塔格扭头看过去,只见到陆小楼正在收弓,显然是他看不惯那帮骑兵猥亵之词,出手射杀。
虽然甬道被堵住,但站在悬崖边,可以清晰看到甬道外的情形,以陆小楼的实力,这样的距离正好在他箭程之内。
骑兵们显然知道甬道出口并不安全,若是继续呆在这里,只能是山顶上箭手的箭靶子,他们知道山上有一位神箭手,一箭一命,不敢继续待在那边,纷纷向后撤,拉开距离,躲在射程之外。
虽然陆小楼射杀了一人,但大家也都知道这无济于事,并没能高兴起来。
“塔格,你受伤了。”秦逍看到乌晴塔格手臂的已经碎裂,明显是被刀砍伤,从怀中取了一只小瓷瓶递过去:“这是伤药,涂抹在伤处,不但可以止血,还能让伤口迅速恢复。”
塔格犹豫一下,点头道:“多谢!”接过瓶子,过去让手下人帮忙敷药。
秦逍将地上的积雪扫开,坐了下去,抬头望了望夜空,神情凝重。
西门浩也是一脸绝望,在秦逍身边坐下,苦笑道:“是我不好,我.....!”
“和你无关。”秦逍知道他又在自责,轻声道:“反倒是我,如果不是我要来草原,你现在还好好待在杭州,真要说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和这帮弟兄。”他站起身,回到看了看,走到王当身边,三名护卫心情低落,见秦逍过来,便要起身,秦逍却是按住肩膀,温言道:“可有受伤?”
“谭富后背挨了两刀,好在不致命,我们已经处理了伤口。”王当恭敬道,随即黯然道:“田虎战死,我们.....我们连尸首都没能带上来。”
几人出发的时候,都带上了军中的疗伤药物,而且王当几人都是老兵,对处理伤口也都很在行。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王当身边一人看着秦逍,轻声问道。
秦逍含笑道:“放心,我既然带你们出来,总要想办法带你们回去。”
那人嘴唇微动,还想说什么,王当皱眉阻止道:“不要废话,让.....让公子歇一歇。”
山顶众人都知道身陷绝境,心情亦都低落,如今就算想冲下去和蒙面骑兵决一死战,却也没有机会,甬道被堵,想拼杀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大家都没有抱怨,只是裹着棉袄,低头不语。
几名女鹰卫帮助乌晴塔格处理了一下伤势,剩下的伤药也给其他伤者敷了,看到秦逍独自一人走到崖边,塔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方才是如何解开绳子的?”
秦逍笑道:“只是一些小手段,那些人绑绳的技术很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开,塔格很感兴趣吗?”
“我还担心双手被绑你的计划就无法施行,如果你没有在边上咳嗽一声,我会拒绝他们帮助我们双臂。”塔格轻声道:“看来你的本事确实不小。”
“塔格如果感兴趣,回头我教你。”秦逍道:“别的不敢说,一般的绑法都可以解开。”
塔格轻叹道:“只怕用不着再解绳子了。”说完,扭头向东边望过去,秦逍见状,轻声问道:“你们真羽部的汗帐在东边,离这里有多远?”
“二百多里地。”塔格摇头苦笑道:“冬天没有人会来这里,指望不上的。”
秦逍道:“真羽汗可知道你要去哪里?如果你迟迟没到,会不会有人禀报真羽汗?”
乌晴塔格神情更是黯然,轻声道:“父汗不久前刚刚归天。”
秦逍身体一震,失声道:“真羽汗他.....!”一脸惊骇,好在及时止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其他人都是向这边看了一眼,也没有太在意。
秦逍这次前来草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面见真羽汗,如果能和真羽部结为同盟自然更好,否则也希望能与真羽部进行大宗的战马交易,可是此时听到真羽汗竟然已经逝世,自然是大为震惊。
他的反应倒是让塔格有些意外,疑惑道:“你认识父汗?”
“不认识。”秦逍苦笑道:“塔格,我听说你是汗位继承人,真羽汗过世,是否由你继承汗位?”心想如果乌晴塔格成为真羽汗,自己这次对她也算有救命之恩,大家商议战马事宜恐怕就会方便一些。
不过眼下大家都被困在山顶,乌晴塔格就算成了真羽汗,即使谈成了交易,恐怕也是白忙一场。
乌晴塔格犹豫了一下,只是摇摇头,并无多说。
秦逍在京都历练过一番,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必然存在争权夺利,按照常理,如果真羽汗过世,乌晴塔格一旦是继承人,必然要迅速继承汗位,所为蛇无头不行,部落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部落大汗自然会镇守汗庭,但乌晴塔格却在前往马场的途中被截击,也就证明目前真羽部的大汗之位还存在着问题,想了一下,终是皱眉道:“塔格,可能我言辞冒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贵部的汗位,是否出现变故?”
乌晴塔格本不愿意和人议论汗位之事,更何况对方是唐人,但看到秦逍目光似乎有些急切,犹豫一下,终是微微点头道:“父汗归天后,确实有不少人支持我继承汗位,不过.....我的叔父左大都尉同样也得到许多人支持,他似乎对汗位势在必得,未免内部争斗,汗位暂时还没有决定由谁继承,本来是要等到部族所有吐屯长老举行会议再商议,可是乌洛兰草场突然出现变故,形势危急,我只能带人前往草场处理,没有想到半道被人截击......!”
秦逍神情变得更是冷峻,凝视乌晴塔格,低声道:“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