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奎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叫停这一场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戏曲演出,选择眼睁睁看着演出当天,北京城里万人空巷,工人体育馆内欢呼连天。
值得一提的就是,朱文奎也去了。
倒不是表里不一,嘴上喊着严正反对,自己却偷偷的想要欣赏这口口相传的大美人长的什么样子,朱文奎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眼下的北京百姓们生活方式是不是真如许不忌所说的那般。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朱文奎就得好好想想,将来的施政,老百姓们的生活方式更需要的是哪些方面。
“大皇子要去的话,一道。”
也是巧合,朱文奎才离开办公室,坐上自己的所谓‘一号’专属马车驶出知府公衙的院门,都还没汇入长安街的主路呢,首辅许不忌的马车便刚好驶来,稳稳的停在了朱文奎马车的面前,坐在马车里的俩人撩开车帘便可以隔空对话。
得知了朱文奎也打算去听戏后,许不忌发出了邀请。
对此,前者自然没必要回绝,毫不犹豫的从自己马车内下来,迈步登上了许不忌的车辂。
虽然许不忌的车辂远远比不上朱允炆那辆十二匹马拉动的天子驾辂,但到底是六马并驱,不仅大而且很稳。
坐在车辂里,朱文奎完全能稳下身形的喝茶看报。
“殿下,咱俩来下一局。”
这当口,许不忌打车里的箱屉内取出一精雕的棋盘放到桌面上,这架势,却是要和朱文奎在车内对弈一句。
“这个点,正是这长安街最堵的时候,有的等呢。”
弯腰拿出棋盒,许不忌念叨道:“此去工体,快的话估计也得小半个时辰,既然如此不如对弈一二。”
接过许不忌递来的棋盒,朱文奎口中应着的也是谦逊之词:“本宫才疏学浅,还望阁老高抬贵手。”
“大皇子殿下不知,其实我才是臭棋篓子呢。”
许不忌哈哈一笑:“我的水平我自己最清楚,那是七窍通了六窍,就剩个一窍不通了。”
说话间,落子天元,这便已经称不上好手了。
“阁老您太谦虚了。”朱文奎捏着子观棋轻笑:“年年通政司搞的新年中央棋艺比赛,您老可都是冠军啊。”
“诶,也不全是冠军,还拿过一次亚军呢。”许不忌挑了个毛病:“那年,还是杨士奇做的内阁首辅。”
朱文奎错愕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很少与这许不忌有过生活上的接触,今日近距离独处,却是发现许不忌倒也别有一番面目。
也不全是如外界所说那般,是个不近人情,断情绝性的孤僻之人,这不也挺幽默诙谐的。
真个下上几十手之后,朱文奎确实发现了许不忌的棋艺属实不佳,很多时候都是走的随性,很快便失去了对大局的掌握。
再多几十手过去,朱文奎便有把握,将此局赢下。
那赢得也未免太过不给留面子了。
心头一动,这再落起子来,朱文奎便有意开始相让,让这棋局看起来,尽量保持一个不分伯仲。
不过他的小伎俩和棋风的转变又哪里能瞒得过许不忌的双眼,很快就被后者发现,当时借着举杯饮茶的功夫就笑着开口。
“殿下,您与我,咱俩人之间就没必要弄这些繁文缛节了。”
朱文奎还想着装模作样呢,微微一怔做出一副不明就里的神情,不过看到许不忌那微微笑的眸子,当下便挠挠头讪笑一声。
“我许某的棋艺好与坏,我自己是有数的。”许不忌倒是不以为耻,一边捻子自顾自就说了起来:“当年我还在做吏部尚书的时候与那杨士奇偶有对弈,杨阁老的棋艺那才叫个惊为天人。
杨阁老教诲我,说这做官啊,一定得会下围棋,只有围棋下的好,才能培养对大局、对天下朝政、地方政务娴熟的把握能力。
可惜啊,许某苦练几年,还是下的一手臭棋,辜负杨阁老当年的期许,所以入阁之后便再也不跟杨阁老对弈了。”
朱文奎呵呵轻笑,还是捧了一句:“阁老这说的哪里话,阁老的棋艺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是本宫平素闲暇时间多,不像阁老坐宫文华日理万机。”
“下的臭就是下的臭。”许不忌站起身去一旁取东西,一道奏疏。
“许某就是有点疑惑,这做官怎么就和下棋联系上了呢,不会下棋就做不好官了?这人呐,精力有限,一辈子能端好一碗饭就已是不容易了,别总惦记着同时在多个领域都做到完美。”
“阁老说的极是。”朱文奎忙点头,但他咂摸一下,却又微微皱了眉头。
许不忌瞥一眼朱文奎,念叨道:“就好比此番,大皇子您同许某去那工体观戏一般,目的都是一样的,是去亲身感受一下当今这天下百姓喜闻乐见的一些生活习性,看看这天下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如果确实有了变化,那么咱们在施政的过程中,就要学会适当改变一下让政策更贴合百姓的实际民生,这才是对老百姓负责。
所以今日许某能见到殿下,说实话,心里很感动啊,殿下体恤民情,实为天下官民楷模。”
面对许不忌的夸捧,朱文奎以笑回应,但眼神都在许不忌取回来的那道奏疏上。
虽没有开口去问,但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而朱文奎的眼神许不忌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取这道奏疏,本来就是打算让朱文奎注意到。
“这奏疏里的内容,还真与殿下您有点关系。”
将奏疏放到朱文奎的面前,许不忌道:“您这两年在北京的成绩那是极好的,理政治民,内阁里赞誉不断,逢巧,许某打算将工部改制,重点关切一下日趋壮大的工人群体,所以啊,打算让您挑个调研组,去熟悉一下山东、河北、河南、湖广以及江苏、安徽这几个工业大省的情况。”
要调动自己的工作岗位?
朱文奎心头一紧,忙聚精会神的去看这道奏疏,眼可就睁大了。
耳边,又是许不忌的声音。
“殿下熟稔政务,百官交口夸赞,实为我朝之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