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商的利益盘子中,占据最大比例的毫无疑问是海外这一块。
南洋、东瀛,都是眼下大明黄金和白银的主要来源,而来自阿拉伯地区的通船,则可以将大明的货物远销到天南海北。
这笔金额之巨大,甚至无法用一个准确的数字来表达。
即使是宗亲中混吃等死的一群人,也同样知道,只要吃下这个市场,那么他们就可以背靠着大明战无不胜的闽浙水师,聚敛搜刮无尽的财富。
不能奉天御极,将来祖祖辈辈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那也是极其舒适的。
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朱允炆来选出这个幸运儿,为此,他们甚至压根不在乎其他几块的任命。
“海外这一块,交给安王叔及下三弟。”
这个选材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
朱允炆口中的安王叔,自然是年仅二十四岁的朱橞,而自朱橞往下的几个弟弟,岁数都不足二十。
华盖殿里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朱允炆竟然选择将皇商中利益最大的一块让给了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
但,这又恰恰是最好的选择。
这群屁大点的孩子懂得什么?最后怎么办事,还不是朱允炆这个皇帝在幕后说了算。
“几位弟弟还小,海外的事毕竟不是这么好处理的,陛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有人开口想鼓噪一下,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有些说不下去。
都是太祖的亲儿子,哪里还分一个厚此薄彼。
“海外虽好,到底是天南海北的转悠,让年轻的几个弟弟出门见见世面也挺好。”
作为皇商原先的总负责人,朱植站出来把这话接了过去,说了一句让大家无从辩驳的话。
在这件事情上,谁也不愿意硬着头皮跟朱允炆硬杠下去,索性就顺着朱植的话下了台阶。
就是整体的情绪瞬间下滑了一个档次,除了那几个被点了名字的小家伙欢蹦乱跳。
“大家各管一摊,赚多赚少就是一个各凭本事。”
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朱允炆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劝勉就将拆分的事揭了过去。
“事呢,今天就这么一件。”
环顾一圈,见没人敢开口反对,朱允炆咧嘴一笑,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种乾纲独断的感觉了。
将皇商拆分的事定了调子之后,大家伙又在华盖殿里叙了一个时辰的家常,但情绪大多寥寥,最后落了一个马马虎虎的散场。
只有朱棣一个人没有离开,前者刚走出华盖殿,就被内宦接引着去了乾清宫接受朱允炆的单独召见。
后者找朱棣的原因也很简单,西南的战事暂告一个段落,朱允炆要考虑一下为大明找个新的对手了。
“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时间久了国家的内部就会因为过于安定而失去锐意进取的斗志,虽说好战必亡,但只要控制战争的规模和节奏,战争完全可以起到练兵的作用。”
这是朱允炆的托辞,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对土地的占有欲罢了。
乾清宫里挂着的堪舆图,少了亦力把里(新疆)这一块,就是典型雄鸡没了鸡屁股。
虽然说这个时间节点的大明已经比后世的疆域大了不少。
“西南的仗看似打的火热朝天,动静颇大,实际上前后动员的兵力不到十万,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还是西南那几个国家,而我大明的主力,自从草原勘定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仗了。”
跟朱棣并肩站在西北的沙盘边沿,朱允炆沉声道:“朕决意对东察合台动手,抽调河北、辽东两省的蒙古、女真、兀良哈三卫做主力。”
朱棣心中便明了,这是朱允炆的一石三鸟之计。
除了为大明开疆拓土之外,恐怕借着战争的契机,开始消耗、榨干那群异族的血,才是朱允炆的真实目的。
“仗是必然要打的,只是这规模该怎么控制?”
朱棣问了一句:“通往西北的交通不畅,战线容易拉的太长,糜耗恐怕不小。”
“钱粮不是问题,国库现在充的太满,花出去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允炆提出了一个让朱棣始料未及的观点:“除了粮食的输送以外,军备由武库出一批,等大军出了玉门关之后,后续的补给工作交给陕西、山西两省,让这两省的铁匠作坊和民间自营矿场直接造兵甲弓箭。”
“万万不可!”
朱棣被这个提议吓得一身冷汗,急声劝道。
“陛下三思啊,自古哪有将军备生产之事委于民间的道理,如此以来,倘若这些作坊私瞒生产数量,武装村野刁民,这可都是将来祸乱地方的祸根啊。”
“刀剑的生产哪有什么技术含量,就算禁止,民间的铁匠就不会造了吗?”
朱允炆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民间的富户、矿场主如果真的想要造反,背靠着成片成片的矿山,难道就生产不出刀剑甲胄了?
就连大炮,民间都有会造的,在火器局没有攻克延时引爆技术之前,你真以为朝廷的军工技术跟地方有什么悬殊差距吗?
放不放开的,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地方行省不倒行逆施,陕西和山西两省的矿场主富甲一方,脑子有坑才会冒着诛三族的风险生产军备,培练私军。
既然如此,不如由国库出钱,走地方购买军备,省了一大笔的运输开销,顺道也能鼓励他们生产出高质量的甲胄兵器。”
朱允炆这是拿这个时空的铁匠作坊当军火公司了。
朝廷下军备订单,地方生产供应,省去一环走南京往大西北的运输费,还能刺激民间的经济发展。
见朱棣还想再劝,朱允炆已经有些听不进去的不耐烦,直接挥手道。
“不说这事,聊聊西北选将的事情。
朕意让高煦为将,四叔的意思呢?”
朱棣结舌,而后摇头谦拒道:“高煦年幼,恐难承大任。”
燕王一系已经过于耀眼了,朱高炽是礼部尚书,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闲职熬资历的,下一步铁定入阁。
二儿子朱高煦又是漠庭三部之一的都护,在择为征西北的元帅,将来一旦灭了东察合台,论功行赏,妥妥又是一个一等武勋。
树大招风,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仗还没打,朱棣已经开始担心朱高煦立得功劳太大,好似灭国拓土,倒是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关键是,国朝名将凋零啊。”
朱允炆陡然叹了口气:“西南一系出来的将领都只适合在西南那里,成建制、大规模的奔袭战,能指挥的无非就是那么寥寥几人,盛将军罹难,平安要镇守辽东。
西平侯宋晟的岁数太大,不适合奔波万里,含山侯杨文的能力,又差了三分。
朕思来想去,数天下名将,唯四叔一人了。”
“既如此,不如让六弟去?”
思忖再三,朱棣提出了一个人选的建议:“老六早年也参与过三次北伐,后来平贵州、克南蛮,定两广,论指挥能力,绝不在臣之下。”
楚王朱桢?
朱允炆微微一怔,他倒是真把这个六叔给忘却了。
太祖的早几个儿子,个顶个是英豪,倒是难为一个乞丐出身的太祖,能教育出那么多名将。
“可。”
颔首,朱允炆应了朱棣的提请:“既然四叔保荐,那就让六叔挂帅,高煦为副。”
见皇帝主意已定,说什么都要让朱高煦参与进来,朱棣也不好再多劝阻,替自己的儿子谢了恩。
“就这般,四叔回府草拟军令,朕这边加印,让六叔自京营擢将选军,早日北上。”
“是,臣告退。”
抱拳躬身,朱棣转身快步离开乾清宫。
可以预见,燕王同志今晚又睡不好觉了。
除了找朱桢聊一下行军的事情,朱老四还得给自己的儿子写一封嘱咐的信。
既为人父,也为人臣。
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一大早出了次小事故,伤着了腿,够点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