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朱允炆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三天了,这几天一直托病不朝,躲在詹事府里翻遍了奏折和东宫起居注,总算对这段历史上的朱允炆和大明朝有了一点最基础的了解。
朱元璋身体不好是朝野尽知的事情了,但却一直没有召见朱允炆,神神秘秘的让朱允炆一直没能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位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开国皇帝,倒是这期间齐泰、黄子澄这两个历史上著名的臭皮匠来了一回,一是来看望朱允炆身体,二来就是在朱允炆耳边唠叨着藩王的事。
“臣昨日入宫面圣,皇上问臣北地事宜,言语间对于燕王、宁王手握雄兵之事多有忧虑,怕是有了削藩的念头,不在像当年那般,对提议削藩的大臣轻则罢黜,重则杀戮了。”
齐泰端着茶,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说道,“皇上心里,终究是太孙最重,庶子藩王,哪能克继大统,承担神器?”说完还呵呵一笑,尽显轻蔑之色。
黄子澄也在一旁附和,语气中对燕王朱棣颇为不屑。
朱棣觊觎皇位的心思全天下没有不知道的,当初太子朱标薨,朱棣就巴巴的从顺天跑来京师,吊唁之后就联络群臣旁敲侧击朱元璋的心意,还煞有其事的上折为老二秦王朱樉美言,说秦王为诸王之首,又是马皇后所出,可为太子。
可老二是个玩意,朝野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这朱樉打仗是把好手,比朱棣更甚,一个秦字就足以昭显其武功,但是性格乖戾残暴,为人刻薄寡恩,早年就有车裂仆从下人的举措,朱元璋召其回京,留在身边教诲,后者还愤愤不服,朱元璋一怒,要罢黜他为民,吓得朱樉找朱标求情,这才赶回封地读书养性。
朱棣请封朱樉,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朱棣的举措就是明示天下,所谓父终子继,兄终弟及,这样才合乎礼法,不能隔代传,倒也确实在朝中拉拢一批支持这个说法的大臣,朱元璋立朱允炆确实阻力重重。
朱元璋乾纲独断,把那些不支持朱允炆的大臣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之后,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也就吓得自己几个孩子灰溜溜的夹紧了尾巴滚回封地不敢露头了。
后来,随着秦王朱樉、晋王朱棡陆续病逝,排老四的朱棣就成了诸王之首,这更加增添了朱棣心中的不满,要是当初朱元璋不立朱允炆,他朱老四可就熬死了三任“太子”,就该成为储君了。
但是如今朱允炆名正言顺,他朱棣又只是庶出,非嫡非长的,这天下谁还看得起他?
朱允炆坐在书案后面看着山东布政使司的军报,没有搭理这两个臭皮匠的侃侃而谈,而是问道,“蒙古内部倾轧以致尾声,内分两派,一称瓦剌,一称鞑靼。鞑靼首领阿鲁台在辽东求开边贸,送上了五百匹骏马,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齐泰和黄子澄对视一眼,都缄默下来,这两个臭皮匠,谈学问是把好手,军国大事委实没有啥心得,涉及边境重事,一向只会纸上谈兵,朱允炆问边贸,难免一愣,忙打腹稿。
“算了,你们去当值。”
朱允炆一皱眉头,虽然历史已经证明,眼前这俩人有多不靠谱,但亲眼所见,还是难免心生厌恶,历史上朱允炆以此二人为师,丢了江山也就不足为怪了。
“臣等告退。“
俩人讪讪而退,俩人刚走,就有人进来禀报,“殿下,燕王世子朱高炽求见。”
朱允炆一愣,朱高炽?他怎么在京师?
却是不知,这两年朱元璋身体日渐不堪,难免担心起朱允炆的皇位,虽然不欲削藩,但却把几个手握重兵的藩王世子给召进了宫,名义是留在身边教诲,却是留作了质子。
“请进来。”
对于这位后世的仁宗皇帝,开启仁宣之治的朱高炽,朱允炆还是很好奇的,史书上对朱高炽很是一番盛赞,是治世之君,虽然只做了短短十个月的皇帝,但施政却有近二十年。
朱棣是个马上皇帝,好打仗甚于治国,五次北伐,朱高炽都留京监国,统筹后方,是名副其实的后勤官,没有朱高炽在后面协调各方,也成就不了朱棣的一世英名。
“臣弟朱高炽见过太孙殿下。”
朱高炽身材肥胖,长相富态憨厚,他的鞠躬,充其量也就是点下脑袋,让他弯腰,实在是强人所难,要不是有人搀着,他进门的时候怕是连门槛都迈不过来。
这么胖一主,还娶了十几个妃嫔?
朱允炆下意识看向朱高炽的头顶,“你我兄弟,不用见外,快请坐。”
朱高炽谢过就坐,“前两日听说殿下染疾,今日特来问安,殿下是太孙,身系江山社稷之重,万要保重贵体。”
“弟弟有心了,为兄以痊愈。”
朱允炆嘴角含笑,招呼着小太监,“世子体胖易热,速去抬冰鉴来。”
朱高炽一怔,错了下神才道了声谢。
朱允炆端起茶碗润了下嗓子,“这两日听说皇爷爷龙体不适,本打算去御前问安,听说弟弟在,不知皇爷爷近来如何。”
朱高炽微微俯首,“皇上一切安好,太医开了静养的方子,所以才一直没有召见殿下,让臣弟为殿下带话,安心操持国事,保重身体,不用日日前去问安。”
朱允炆嗯了一声,拿起山东布政使司的奏本,“我听说皇爷爷一直夸赞你,说你有治世之能,时常留你在身边教诲朝政,如此正好,这山东布政使司上的奏本,说鞑靼首领阿鲁台想要开边贸,我还没有批复,你看一下,给我个建议。”
“臣弟惶恐。”
朱高炽接过奏本,看了一遍,字斟句酌的说道,“臣弟以为可行。”
朱允炆心存考校,便说道,“仔细说说。”
“边贸之事,事关边境安定之重,自古以来,北地争端多因外族物资短缺所起,外夷缺盐、过冬缺粮,所以才常常袭扰边疆,开了边贸,互通有无,通过贸易换取食盐和过冬的粮食,想必,战乱就会减少许多,我们也可以获得耕牛,这是好事。”
“这倒是和我想的甚是一样。”
朱允炆点点头,“那鞑靼的贸易条款可有不妥之处?”
朱高炽皱了下眉头,“臣弟觉得,鞑靼部只愿意以牛羊、毛皮、珍兽等为交易不甚妥当,我朝缺战马,而外夷之所以可以侵扰我边地,靠的便是马利,应添入良驹,如此一来我军可在边地训练一支精良骑兵,便是日后鞑靼部再启争端,我们也有反制措施。”
朱允炆笑了起来,问道,“那若是鞑靼不愿意呢,战马乃是根本所在,他们岂能愿意交易给我们?”
“那便不开边贸,想打就继续打!”
朱高炽倒是硬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宁愿三月一小战,一年一大仗,也不能看他们坐大。”
“哈哈哈哈。”
朱允炆顺心的笑了起来,这朱高炽看来也不是如史书那般全是仁义之心,这朱家子孙自朱元璋开始,好争之心那是打胎里就带着的。
朱元璋造逆元的反争天下,他的儿子朱棣造建文的反也争天下,他的孙子朱高煦就造宣德的反继续争天下,后代子孙,哪怕是一心修道的嘉靖朱厚熜、三十年不朝的万历朱翊钧,不也一日未停过跟满朝百官,争天下治理之权吗?
不争?那还是朱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