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省是条残酷的路。
它要求修士以比苛刻还残忍的态度剖析自身，挖出自己身上的缺陷瑕疵。
只有如此，方能看到己真。
是以，即使那些身为圣人门徒的天骄修士，身在道场，日日可见自省圣路，亦甚少有人敢踏足其上。
因为稍有不慎，自省失败，轻则损伤道基，重则走火入魔。
楚河仇鸠毕竟是两分帝资的天生圣人，他们勇于面对自己的缺陷。
但有时候，态度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断有三方精英，从二人面前爬过。
站着的，自然高。
跪行的，自然低。
但仰头打量嘴角溢血、面色难看的楚河与仇鸠，无论是人还是罗刹，众精英都忍不住心生嘲讽——
来自上界的天骄啊，也有能踩你们的人么……
呵，原来上界天骄被打脸后，和我们差不多反应嘛……
……
无言的讥讽更加犀利刁钻，越过了不知多高的门槛，刺进楚河仇鸠二人心头。
“可恶！”
被蝼蚁嘲讽的楚河，忍不住暗骂一声，这才看向仇鸠。
“你居然也没成功？”
仇鸠闻言，脸色更黑，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或许，”楚河打量仇鸠所在的圣路，“你那条路，真的是自省圣路……”
仇鸠眉毛都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即使是自省圣路，我都没办法自省么？”
“哼，随你怎么理解。”
楚河摇摇头，朝前方的邪天看去。
“真是奇怪，就算你是二级郡王之资，也不过与我等相当，为何你就能轻松自省……”
这是所有人心头的疑惑。
因为疑惑，众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看向颇有鹤立鸡群之姿的邪天。
而当楚河仇鸠阴着脸赶上时，看向邪天的视线不仅更多，且频率更急了。
“楚河与仇鸠，可是停下来准备悉心自省的啊！”
“看他们的样子，仿佛还没能成功？”
“何须看他们的样子，一无圣音，二无圣辉，怎么可能成功！”
“这岂不是说，罗怖和浮光楚河一流，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
上界众人震惊。
下界众人震惊之余，也不由想到了与“罗怖”类似的一个人。
“哎，这罗怖，和邪天是一个类型的牲口啊！”
“可不，专踩天骄，而且踩得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别人不死仙越大境杀启道一层，他可好，陆仙越两大境！”
“呵，邪天是强得可怕，称其为下界第一天骄也不为过，但此时此刻，提他有意义么！”
……
想想也是。
自被金桥所化的金光卷进神墟，一路出风头的都是上界天骄。
即使是三天骄一流，也沦为了配角。
“邪天即使强过三天骄，顶多欺负下上官云衣黑衣等一干至尊，真若碰上浮光楚河，甚至是罗怖，呵呵……”
玄烨摇头冷笑。
“却也不能大意。”玄烨眉头一直不展，凝声道，“最近几日，本尊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是不是玄罗仙域出了状况……”
“哦？”玄烈皱眉道，“莫非邪天真的没来神墟，那他的目的……”
玄烨不经意地瞥了眼张回等几家主事，淡淡道：“无论邪天想做什么，待我等返回，都将成为笑话！”
因为神墟的影响，便是神无双都未曾感应到空冥数位仙尊的陨落。
同样受影响的，还有邪天。
但对他而言，计划早已制定，如今业已开始执行，而他之所以来神墟，也从侧面说明他自信无需操心玄罗仙域的翻天之局。
“更何况，有邪月主持大局，神无双不出，谁能压制他……”
邪月和邪刃一样，虽只堪比绝阶道器，但仗着曾身为大帝的底蕴，便是仙尊也能调戏。
当然，强到神无双这种地步的仙尊，他们难以匹敌。
然而，从邪天此刻微蹙的眉头来看，他依旧有未解之惑。
“自省圣路，圣音圣辉……”
暗叹一口气，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越是想，他越觉得迷雾丛丛。
“怎么，”见“罗怖”有些恍惚，一旁的罗咒心中一动，微微笑道，“罗怖郡王似乎在修行上，还有未解之难？”
邪天瞥了眼罗咒，淡淡道：“你的脸不是都丢完了么，为何还有脸出现在本王面前。”
罗咒笑容一僵，面色瞬间黢黑，重重一哼，拂袖冲前。
然而他刚走几步，身形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邪天戾眸微眯，正欲看向前方，突闻惨叫连连。
“啊！”
“不好，这路，吃人！”
“快跑啊！”
“不准乱！都给本尊停下！”
……
邪天猛地转头朝后看去，视界之中，只见身后的九条圣路之上，不断有金芒闪逝。
每闪烁一次，便有一位三域精英消失。
而这些消失的跪行精英，无一例外，全都无法抗衡圣压。
“原来如此！”
邪天惊喃一声，感受了下加诸己身的圣压，微惊的心缓缓平复。
“大家都别慌！”
“消失之人，全都是无法抗衡圣压的！”
“他们即便消失了，也不代表就一定死了！”
“此乃圣路，不是死路，或许只是金光将他们送出了神墟！”
……
三方大能都在竭力稳定局面。
“所有人加快速度！”
“在圣路上呆的时间越长，圣压越大！”
“无论能否抗衡，不得影响他人，否则休怪本尊狠手！”
……
短短万丈路，苦行尽一个时辰，领头的大能与天骄方进入金色城门。
回头瞧去，金光闪烁的越发频繁。
还在路上的人，无论是走的还是跪行的，都在咬牙冲刺。
“真是可悲啊。”
“进个门都这么难，还奢望和我等争夺机缘？”
“呵，有些差距，只有在历经生死磨难才能出现，让蝼蚁拥有自知之明……”
“可惜拥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也是他们身死道消的时候！”
“走吧，属于我等的机缘，还等着我们……”
……
邪天没有动身，静静看着身后的九条圣路。
就他看的这段时间，金光闪烁了就不下三万次。
这代表有三万精英消失。
直到九条圣路上再无一人，邪天才结束了打量，暗叹口气。
“走过九条圣路的，不过百五十万，消失了近五十万……”
唏嘘之际，邪天转身看向城门尽头。
尽头一片虚无飘渺，宛若连通另外一片无法想象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