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应道,
“正是我呢!三婆我给你送粮来了!”
却是回身在燕韫淓的协助下取下担子,掀开外头盖着的粗布,露出里头装好的布袋来,提了一袋出来给那开门的婆子送了进去,那婆子见了女子便笑了出来,只见着两个陌生的男子却是面现疑惑,
“这是……”
那女子笑应道,
“这两位乃是过路的人,在这处迷了路,待会儿我领了他们往大路去!”
“哦……”
那婆子闻言点头,
“原来是客人!”
却是进去端了碗请他们喝水,燕韫淓与周朴都接过来笑着道谢,那婆子笑道,
“客人不必相谢,我们这罗家村民风淳朴,任是谁路过家家户户总有茶水招待的!”
两人又道了谢,那女子告辞出来领着两人送了一袋粮到前头一家,这才又回来领着两人往前走,到了第二个岔路口又送了两户人家,却都是孤寡老人。
燕韫淓问那女子道,
“吾观小娘子送粮皆是与那些老迈之人,小娘子这可是在行善?”
那女子笑道,
“甚么行善不行善的?不过因外祖父乃是这村中的村长,这些老人皆是村中人算得小女子的长辈,年老体弱家中儿女或是早逝,又或是在临安生活,一时照顾不到,便由小女子代了外祖父过来照应一二罢了!”
燕韫淓听了却是拱手道,
“小娘子仁义!”
今日若是未遇到他们,这小女子岂不是要自家担了近百斤的担子挨家挨户的送么,看她的样儿想来家境也是不错,肯亲自来做这样的事儿,亦是十分难得了!
那女子听了只是哈哈笑,
“甚么仁义不仁义,不过闲来无事尽些力罢了!偏兄台要扯甚么仁义道德,奴家不过一介小女子,哪儿能扯上这些大道理!”
这厢将两人送到了第三个路口指明了去向,便与两人挥手告别,燕韫淓翻身上马冲她拱手道,
“多谢小娘子相助,日后再见必有回报!”
那女子连头也不回,只是反手挥了挥,便担了空担子潇洒离去。
燕韫淓端坐马上直瞧着那女子走得远了,才对周朴叹道,
“依朕瞧着,只这乡野村间才有如此质朴之人!”
周朴察言观色,见燕韫淓似有感谢之意,便应道,
“这位小娘子虽未报家门,但言语间却是提及罗家村……外祖又是村长,陛下不如回去派了人,备上礼物过来上门道谢?”
燕韫淓闻言摇头,
“萍水相逢,热心助人,若是用了钱财岂不是俗气!此事容后再说!”
若是之后得空了,倒不如亲自上门与那村长攀谈一二,再亲自道谢,岂不是比派人来更有诚意?
只他想虽这样想,年关一过却是忙碌了起来。
如今西夏被大宁打残,韩伏虎更是隔三岔五领了兵去西夏境内“睦邻友好”一番,辽人前头被燕岐晟打得疼了,耶律也这一回也是元气大伤,下头各部轮番的起来挑事,太后萧野花也是凤体违和,怪病缠身,又有耶律布布趁机在朝堂之中对他发难,还有那赤真人如今也是屡屡犯境,蠢蠢欲动。
耶律也这日子也是越发难过起来,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寻大宁晦气。
燕韫淓父子若是不趁着这时机将朝野内外所有不服之声给扫荡干净,再好好巩固皇帝,安顿民生那便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后宫之中穆红鸾也是一面悉心教导三个孩子,一面又加紧培植势力,培养人手。
果然待得过了三月,朝上便有人奏请陛下广选秀女,充实后宫,燕韫淓却是叫了儿子与儿媳来相询,
“长青与长真可有话讲?”
燕岐晟应道,
“依着儿子的意思,东宫左右是不纳嫔妃的了,您老人家若是想挑几个可心的,儿子决无半点儿异议!”
一句话说的燕韫淓哭笑不得,
“臭小子,你不想纳,你老子我便想纳了么?这么些年都清静过来了,又何必弄一堆女人来扰我!”
一旁的穆红鸾却是应道,
“儿媳这处却是要将前头留下的宫人放出去不少,后宫之中短缺伺候的人手,儿媳是要挑人的!”
穆红鸾行事向来干净利落,她也没耐心同那些心怀不轨,不知底细的老人缠纠,倒不如全数给打发出去,再挑一批年纪小又好调教的人进宫,再从头教起。
她此言一出,三人都是好笑,燕岐晟笑道,
“从来只听说充实后宫乃是君王好色,到了我们这处,陛下不好色,倒轮着太子妃好色了!”
穆红鸾听了嗔道,
“这皇宫这么大,总归要人打理的,原来宫里的人个个都混成了老油子,一使唤便偷奸耍滑,倒不如换些新人进来也好从头教起!”
即是不听话便统统不用,老娘可是没耐心跟他们玩儿甚么心计,左右这宫里我最大,自然是顺者昌,逆者亡!
燕韫淓听了也是笑,
“此事便全权交与长真打理,明日朕便下旨!”
穆红鸾笑着应道,
“多谢爹爹信任!”
燕岐晟在一旁坏笑道,
“外头多少人谋算着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来,若是知晓费尽心思的进宫来,却是只能做个宫女,也不知这一个个会是甚么脸色!”
说着与穆红鸾相视一笑。
第二日,燕韫淓果然下旨广选秀女,自整个临安城直到大宁各州各县,立时便传了开来。
现如今在位的皇帝虽说年纪大些,但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男人年富力强之时,离着驾崩还有个二三十年呢,若是入宫得选后妃,生下一儿半女,做个王爷公主的也是一家子的福气。
自然还有瞄着太子爷的,太子爷如今正如那朝阳东升,光芒大盛之时,又身边只一名正妻,以后做不了中宫还有皇贵妃,贵妃可做,以后生下龙子龙孙照样也是荣华富贵。
但凡家里有貌美女儿,又想凭着女儿一步登天的,便将这皇帝与太子爷当做了两块大大的肥肉,个个都争相上来想咬上一口。
临安城中这些早已存了心思的人更是蠢蠢欲动,只这一回宫里传出风声,主持后宫选秀的却是太子妃,如此便难办了!
有这临安城中出了名的悍妇大权在握,把持后宫,若是自家女儿进宫去,且先别说如何与她别苗头,还是先学会如何向她低头屈膝,小意奉承,留下条小命才是正理!
只这些大家闺秀们背地里没少瞧不起这位出身贫寒的太子妃,出身低也就罢了,这女子偏还是个十分凶恶的悍妇、妒妇,如何肯甘心向这粗鄙的女人低头!
且那李耿大人的事儿可是摆在那处呢,虽说陛下判了李耿一家一个欺君罔上,污蔑皇族的罪名,但前头太子妃在那别院之中羞辱人可是实打实的,她们这都是幼受闺训的大家千金,与泼妇骂街如何能赢?
更不用说那悍妇还手握大权!
有了这一层顾虑,家里的小娘子们一通哭闹,家中的父母也是要细细思量,
“女儿说得也对,太子爷虽是年纪轻轻奈何有那悍妇坐堂,实在惹不得,我们送了女儿入宫是想争宠,又不是送死,若是惹恼了她,这后宫之中阴私的手段太多,防不胜防,我们鞭长不及,若是送了性命岂不冤枉!”
如此一来待到秀女们经过层层筛选后,送到了穆红鸾面前的清单,却是令她笑出了声,按着大宁律法,选秀入宫的女子年纪小不过十三,大不可过二十。
那外州外县不明真相的秀女,年轻都偏小些至多不过十五,临安城及附近的州县年纪则要大些,多在十七八,甚至有一个差两个月就二十岁了,这秀女名叫做罗锦素,也不知这家里是怎么想的,二十岁的年纪在民间都是大龄了,也不早早为她选了夫君嫁人,以这个年纪入宫便是绝了恩宠的心思,安了心想让她做宫女了!
穆红鸾拿着那名单便笑着过去寻燕岐晟,
“长青,看来我这名声已是传到临安城周县去了,你瞧瞧……”
将那清单上的人名、籍贯指给他看,
“这些人都是年纪大些的,这不是瞧上了你,是冲着公爹去的呢!”
这是打听着陛下早些至爱的小崔氏便是那种端庄稳重,大方知礼的,年纪小些女子毕竟稚气未脱,只怕难得陛下喜欢!
燕岐晟见了也是笑,冲她拱手为礼道,
“多谢殿下为为夫挡灾!”
穆红鸾闻言却是媚眼一抛笑道,
“太子爷可莫要口是心非,臣妾背个骂名倒是小事,只莫要没有美人儿相伴,倒要来埋怨臣妾,那可真是大大的冤枉!”
燕岐晟闻言却是大喜过来搂了她细腰,凑到腮边细细嗅闻,
“好大股子酸味儿!盼了这么些年,总算盼着长真为我嚼醋一回,为夫此心甚慰!”
说着便横抱了人往里头去,穆红鸾手里那清单一个不慎甩脱在地,
“哎……”
她想下榻去取,却被他一把按在榻上,身子压了上去,
“太子妃殿下此时还有暇管其他,还是先散散身上这股子酸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