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晓燕守敬后宫之中的嫔妃不是选自良家,便是选自大族,身后也是有依靠的,有一便有二,若是人人都来求情将这些女子放还家中,岂不是明摆着让寺中的事儿昭告天下么?
燕岐晟应道,
“爹爹不必担心,前头先帝尸身未下葬乃是因着陵墓未完工,爹爹下令让工匠赶一赶工期,尽早将先帝送入地宫之中便是!”
此事便需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了!
燕韫淓闻言点头,果然下旨让王陵监工加紧赶工,那头接了圣旨便又征了不少工匠,却是将原本的两班改成了三班,连轴打转的开山凿石,叮叮当当彻夜不休,如此又催又赶,又将原本的设计删删减减,总算是在两个月之内将陵墓赶造了出来。
待得知不出三日寺中的一干嫔妃都要为先帝殉葬的消息,这一众女子一个个都失声痛哭了起来,有那胆小惧怕的哭得瘫软在地,在那胆大不甘的却是奔到门前去拼命捶门,高声叫嚷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有人过来陪着她一起捶门,只捶得拳头发肿,外头仍是寂静无声,死一般的沉默,到最后这些女子都绝望的哭倒在地。
李静姝立于殿中见这一干人,此时全都目露仇恨的紧紧盯着自己,便是一阵疯狂的大笑,指了这些人骂道,
“你们一个个的哭甚么哭?先帝在时,一个个口比蜜甜,哄得他为你们神魂颠倒,要甚么便给甚么,甚么荣华富贵没有享到?到如今他去了,你们便应跟着他去,到了地下也陪着他耍乐耍乐,也要续你们的情缘呀!哈哈哈哈……”
李静姝状似疯狂的大笑着,一旁贴身的宫女将她扶回了房中,不久便有人进来坐到了桌前,李静姝见着来人脸上的表情一敛,冷冷一笑道,
“这里头只你一个能出去,你可是得意了?”
李鑫儿却是叹了一口气道,
“我倒宁愿同你们一起去了!”
“那可不成……你若是跟着去了,后头的事儿谁来做!”
李静姝目光阴森的瞧向窗外深沉沉的夜色,
“你可知晓,我……心头最恨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们,而是她……明明就是有夫之妇,为何还要勾引陛下,勾得陛下对她日思夜想,勾得陛下为了她放浪形骸,勾得陛下为了她而死……她才是最该死之人!”
若不是她与陛下勾勾搭搭,燕岐晟又怎么会怀恨在心,在回京的路途之上动了手!
她仔细瞧过陛下的身体,那一刀又狠又准,一刀毙命,旁人根本没有那胆量行刺陛下,更不用说事后还能令得上上下下异口同声,说是甚么因病而逝。
更何况陛下恨燕氏父子甚深,怎么会留下遗诏让燕韫淓继大位,便是随便抱一个燕氏的子孙做个小皇帝也不会给燕韫淓啊!
这分明就是燕氏父子觊觎大宝,痛下杀手!
李鑫儿也是嘴角苦涩,
“陛下对她的心思,想来我们几个亲近的人都是知晓的!”
怎么会不知晓呢!
侍寝的时候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身上的男人叫的旁人名字,多听上两回再一打听便怎么都知晓了!
她听说陛下还是皇子时便与她相识,那时她已是蒲国公世子的妻子,若不是她有意勾引,陛下又怎会觊觎兄弟之妻?
这样的女子怎么配有那么好的男子相伴?
还对她……对她一心一意,关怀备至!
不就是……不就是配着那一张脸么!
哼!总有一日,要让她知晓,光凭着一张脸是堵不住世人悠悠众口的!
李鑫儿三更之时被人从后门接走,李静姝却是于她走后,自己搭了一条白绫于那高高的横梁之上,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三日之后,燕守敬与李静姝的两具棺木被运往帝陵,随葬的有一干嫔妃,待得那犹自散发着潮湿腐霉气息的地宫大门缓缓关闭,将一切都送入了黑暗永不见天日的陵墓之中,从此这世上便无燕守敬此人的痕迹了!
燕韫淓此举却是出乎朝中众臣的意料,一个个心头便又重新掂量起这位看似一派儒雅,实则心狠手辣,不服约束的新皇了。
待到穆红鸾听到消息的时候,坐在镜前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时心头纷乱,有些悲又更多恼,若不是李静姝胡言乱语又怎会如此?
又想着难道天家真是无情,为了权势地位便要视人命为草芥?
唉!
这世人都道权势好,却不知富贵催人老,荣华最易变,为了守住这点子最易失去的东西,多少人用尽心机,泯了良心!
也不知以后长青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会不会也变得冷酷无情了?
正乱想间,外头冬雪却是一脸欢喜的进来了,
“殿下!”
“何事?”
“春芽……不对,现在是顾夫人在宫外求见!”
原来是春芽来了!
穆红鸾听了便笑道,
“甚么顾夫人,她便是嫁了人,仍是我们的春芽,快快让她进来!”
“好嘞!”
冬雪忙出去宣人,早改做了妇人打扮的春芽进来见着穆红鸾便拜,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穆红鸾笑眯眯端坐在上头应道,
“若是在前头府里我便不让你行这礼,只如今你口称臣妾,我却是要受一受你这县令夫人一拜的!”
众人听了都是笑,春芽规规矩矩叩了头,抬起头来笑道,
“前头顾郎授了官,奴婢这是特来报喜的,自然应叩头的!”
穆红鸾这厢忙冬雪去扶了她起来笑着招手道,
“你如今大小也是一位夫人了,我也不好让你立规矩了,过来坐下……好好同我说说,那顾知柏可有欺负你?”
春芽应道,
“顾郎对奴婢极好,并未欺负奴婢!”
穆红鸾听了只是笑,笑得春芽脸上绯红不由恼道,
“您如今做了太子妃了,怎得还这般促狭!”
穆红鸾还是笑,
“你们一个个,紫鸳如今在西北也不回来,绿绣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也不走动,有宝那小子一心建军功,带着夏竹去了大同,只剩下秋兰与冬雪在我身边,你这一回来只怕也是来同我离别的,若是不趁着机会多说两句,以后想说便只能付诸信纸了!”
一番话说的善感的春芽,眼眶都红了,
“奴婢也是不想离开临安的,这宫里人多事多,秋兰与冬雪两个丫头年纪也大,以后嫁了人,您身边就没有人了!”
穆红鸾见她这样忙安慰道,
“哎呀呀!你这嫁了人怎得还娇气起来了,你主子我是那任人欺负的人么?”
她这一说还好,一说春芽却是急了,一面取帕子擦眼,一面急道,
“您这在宫里外头消息不通,可是不知晓……这外头……这外头在传呢!”
“传……传甚么?”
穆红鸾确是忙着宫里的事,临安城百姓这阵子又以甚么在嚼舌根,她却是真不知晓,不过看春牙这样子倒是说不得与自己有关!
春芽应道,
“这外头都传了……说是……说是太子爷……太子爷……”
话到嘴边,她又似不好言说一般,吞吞吐吐瞧得穆红鸾恼怒,
“你这是甚么了,嫁了人还未老呢,怎得就婆婆妈妈起来了!”
春芽咬唇道,
“实则这事儿知晓的人也不多,不过前头顾郎私塾里的学生,家里是专给各府上收泔水的,前头去了李府上听人悄悄的说,说他们家小娘子原是入宫得了先帝的宠爱,后头先帝的众嫔妃都陪了葬,只她一人留了下来,说是……说是因着与太子爷有些……有些牵连!”
穆红鸾听了愣了愣,长长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身旁的秋兰与冬雪却是听得急了,连催道,
“春芽姐姐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你倒是仔细说说呀!”
春芽应道,
“顾郎以前在私塾里教过不少学生,如今做了官儿,人人都来恭喜,那孩子的娘在席间吃了两杯酒,便吐露了两句,说是自家男人回来悄悄讲的,那李府的娘子便是先帝极爱的李夫人,生得是花容月貌又满腹的诗书,与太子爷又是小时的相识,太子爷不忍心她大好的年华就此香消玉陨,便在陛下面前力保了李夫人,如今李夫人已被送入了家庙之中……”
顿了顿瞧了瞧穆红鸾的神色,才又道,
“说是太子爷有时还去探望她!”
秋兰与冬雪听得心头乱跳,又急又恼,
“太子爷怎能如此行事,那可是先帝的妃子!”
穆红鸾见这三人都一副又急又气又恼又怒的样儿,不由的就笑,
“你们急甚么急,我这正主儿都不着急,你们着急甚么!不知晓得还当是你们的夫君在外头沾花惹草呢!”
冬雪性子单纯,听了便信,当下应道,
“哎呀!我的殿下,这时节您还有心打趣!”
穆红鸾摆手笑道,
“好啦!这事儿我知晓了,待他回来必严加拷问,大刑伺候,这下子你们满意了!”
秋兰气得跺脚,
“殿下,这样的事儿,你怎好当面去问,若是惹恼了太子爷如何是好!还是派人悄悄打探一番才是!”
穆红鸾闻言点头,
“说的倒也是,待明日就派了密探出去打探一二,若是属实便将那李夫人拖进东宫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