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闻言哈哈大笑,
“怕甚么……现在倒贴些给他,让他明白你的好,死心塌地跟了你,以后再全数拿回来就是!”
伸手拍拍她肩头,
“这事啊,包在本夫人身上,有我在管叫你人财两得!!”
这厢笑着领着众人进了内堂,留下绿绣在外头,吹了半晌风,好不易把脸上的燥热散去,这才跟着进去了。
这临安城的百姓嚼蒲国公府舌根子没有多久,边疆又传来消息,却是辽人又侵边,这一回是由辽皇耶律也亲率大军五十万,分兵三路直扑大同、真定、河间三地。
主力大军由耶律也为帅奔大同,攻真定却是由金狼军主将耶律大方为帅,攻河间则由北院大王萧万柰为帅,这一回辽人来势汹汹,叫嚣着要打到临安活捉燕守敬,如今头一路人马耶律也的大军,已是兵临大同城下。
兵报传来朝野震动,临安城百姓立时将蒲国公府的事抛在脑后,又忧心起战事来。
燕守敬也是心中忐忑,这也是自他敬登基以来,头一回遇上辽人大军来犯,以前做着皇子时倒还不觉,现下当了皇帝坐在那龙椅之上,闻听兵报心中难免有惶惶之感,只在金殿之上不能露了怯意。
当下清咳一声,力稳了心神,开口沉声问道,
“刘卿家何在?”
刘通出列道,
“臣在!”
“辽人来犯,卿可有计退兵?”
刘通应道,
“启禀陛下,大同、真定、河间等三地守将俱是老成持重,擅守擅攻之将,辽兵虽来势汹汹,看似势大,但实则分兵三处,辽皇耶律也率二十五大军攻大同才是最为凶险,臣启陛下火速增调兵力,驰援大同,另粮草器械索数预备……”
此言一出,燕守敬又望向了关锡,这位大人前头挂印求去,却是被燕瞻一道旨意又给召了回来,如今仍稳坐户部头一把交椅,
“关卿你可有话说?”
关锡出列道,
“启奏陛下,连年征战,连年耗费,今年秋粮已收,却西北遇旱调粮赈灾,国库粮草短缺,可向民间筹集……”
燕守敬点头,
“即是如此便颂下征粮之令,向百姓商贾筹集粮草!”
关锡应道,
“陛下,即是要筹粮便要用银子,如今国库空虚,要支撑大军出动只怕是杯水车薪……”
“这……”
燕守敬这才明白,甚么粮草短缺,说白了是银子短缺。
想了想问道,
“关卿,国库今年税银收纳如何?”
“回禀陛下,税银已征收过半!”
“哦……那为何国库还是缺银?”
“禀陛下,虽税银征收过半,但西北赈灾,南有水患拨银治水,且先帝国丧,陛下登基广纳秀女等等,一桩桩一件件俱是要银两堆砌,如今收上来的税银早已见了底了!”
“这……”
关锡向来敢言敢说,若是燕瞻在位时说不得还要收敛一些,对上燕守敬这新帝却是半点儿不留情面,一番噎得燕守敬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想了想对群臣道,
“那众卿可有筹粮退敌之计?”
下头众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这样的大事,自不是一个两个跳出来,口沫飞溅一通便能说到做到的。
燕守敬又将目光投向了上朝在列的燕韫淓,
“蒲国公?”
“臣在!”
燕韫淓跨出一步,
“国公可有计策?”
朝臣纷纷低头暗道,
“自新帝许宗室参政以来,这些皇室宗亲倒是日日上朝,回回议政,即是想要争权,在这节骨眼儿总要拿出些真本事来才是!”
一个个心知这事儿不好处置,却是都等着燕韫淓如何回应。
燕韫淓倒是不慌不忙,高声道,
“启禀陛下,臣有四请……”
“哦,国公请讲!”
“一请户部催收税银,清查历年拖欠,凡有推脱唐塞不遵御旨者,一概严惩!”
“嗯……倒也是应该,再讲!”
“二请陛下开私库!”
“这……这第三又是甚么?”
“三请朝上诸公筹银同担国事……”
“嗯……”
“第四便是请陛下抽调禁军驰援大同!”
……
蒲国公燕韫淓四请之后,朝上却是鸦雀无声,燕守敬听了心里也是踌躇,见朝臣便是低头装聋作哑,想了想无奈道,
“此事且待朕想想容后再议!”
一旁立着着的白谷忙上前高声喝,
“退朝!”
待得众朝臣退下,燕守敬却是招了那关锡到御书房中,君臣在里头关了大半个时辰,关锡出来后,燕守敬却是脸色难看,
“没想到国库竟空虚至此!”
这厢又接连招了刘通、鲁淮逸、苏璞等各部大臣密谈,过后更是脸色黑如锅底。
他这时才知晓,原来自家亲爹给他留下的竟是如此一个烂摊子!
当然也不光是燕瞻之功,据关锡所说,这烂摊子乃是自前两朝便有了的,只不过如今更见糜烂罢了。
他初登基时光顾着广纳美人儿,欢喜得意了,却是没想着盘一盘家底,到如今辽兵打到家门口了,才知晓查查自己这偌大的江山,还有多少家当、人马可用。
这一问不打紧,却问出一身冷汗来,
原来自己这皇帝当得实在可怜,看着偌大一个江山,实则手里的家当少得可怜,要银无银,甚至还拖欠着各部俸禄,各地的军饷。要人无人,能打的只那么几处的边军,京城内外号称五十禁军,却是混吃军饷的多,能打能战之人少的可怜。
此时想到蒲国公四请确也是应对此时局面的好法子,只说着容易做着难,只这第一请便难。
想要征收拖欠税银,头一个便要拿勋贵百官开刀,大宁朝立国以来太祖便言士大夫与百姓同税,却是丁田双收,意指家中人口几何需纳多少,家中田产几何又需纳多少,两者相叠征收。
又有体恤贫苦,因而鳏寡孤独,年老贫弱者免税。
立国初期倒也罢了,至到文宣帝燕尤德时这税便渐渐难收了,那些达官显贵想出来逃税的法子,却是在族中寻出一个鳏寡孤独,年老贫弱者,将偌大的家产归于其一人名下,待到征税时便可见,名下田产无数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者,纷纷到衙门上报免税免赋的奇景。
到了燕瞻在时,此类偷逃税赋之事已是发展到极致,每每到了纳税之时,家中原本白胖安然的老翁老妇便换上破衣烂衫,抹脏了脸去衙门报免税。
遇有衙役盘查不过,便坐地撒泼打滚,拒不肯缴纳税银,美其名为儿孙谋家产,却是保了小家弃了国家,平常富贵人家皆是如此,更何况达官显贵乎!
多少年来这已成大宁朝常景,朝堂上下哪一名朝臣敢说家族之中无偷逃税之事?
真若是要查便是牵连大片,慢说是燕守敬,更是太祖爷回魂再世,有没有那魄力一锅儿端,还是两说!
燕守敬要是敢这么干便是同整个朝堂野做对,他实在没有那能耐!
再说二请,开皇帝私库倒是好办,总归是自家的库房钥匙在自己手里,想开便开了,只……想着那满库的金银,一车车的运出去……
那可是历代先皇为他攒下来压箱底的财富,燕守敬舍不得呀!
还有三请,让朝臣筹银倒是能成,只要从那些貔貅的嘴里掏银子实在难如登天!
至于四请嘛,燕守敬倒觉着可行,总归京内外五十万禁军,调十万前往大同也不是难事,只粮草从何而来?
兜来转去,又回到了原处!
因而燕韫淓那四请听着倒是不错,却是没一个能施行的!
只眼看着辽兵打了过来,又口口声声叫着要打到临安,若是真让辽人长驱直入,自己这皇帝的便是头一个挨刀之人……
燕守敬坐在御书房中正自长吁短叹之际,却听外头小太监来报,
“官家,圣人求见!”
燕守敬皱眉,
“她来作甚?”
想了想摆手道,
“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李后自外而入,进来恭敬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守敬见她一板一眼的模样便也止不住的正襟危坐起来,抬手道,
“圣人免礼!”
“是!”
李后立起身来,燕守敬示意她侧坐,李后又行礼谢过,燕守敬实在厌烦她循规蹈矩的呆板模样,便开口问道,
“圣人此来是为何事?”
李后应道,
“臣妾闻听如今辽人大军压境,不如官家有何对策?”
不说此事还好,说起此事燕守敬正烦得头疼,当下摆手道,
“圣人!太祖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圣人出身名门,熟读诗书不会连这都不知晓!”
李后垂头应道,
“臣妾自知逾矩,只如今军情紧急,也知国库空虚,臣妾斗胆下懿旨,领后宫众嫔妃节衣缩食一年,又有金银首饰捐出若干,共计纹银二十万两以购买粮草军械,助大军抵御外敌!”
燕守敬闻言一愣,半晌却是脸色更沉,只当着李后又好言明,愣愣半晌道,
“圣人真乃贤后也!”
大军御敌,她这后宫之主都节衣缩食,又变卖首饰出了二十万两银子,自己这一国之君岂不是也要开私库取银子才是!
如今倒是架得他上不想上,下又下不来,虽是恨得牙痒痒只得硬着头发开私库,取了五十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