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当下就招了两人来问,那两人进来跪下叩头,穆红鸾上下打量她们,见果然是生的桃艳李芳,确是两位年轻靓丽的俏佳人,当下便开门见山的道,
“你们是皇帝赐给世子爷的,论出身也是良家,在家也是爹娘宠着爱着的,原也应好好嫁个良婿才是……”
下头那下巴尖尖的含羞应道,
“回夫人话,奴等二人即是由陛下赐入了府中,以后便是世子爷的人了,世子爷便是奴等的良配!”
一旁那脸儿圆些的却是低头不语,穆红鸾闻言只是勾唇一笑,打量那应话的,心中暗叹,
“这也是个有野心的!”
想来也不奇怪,蒲国公府如今势头正盛,长青又年轻英俊,在禁军中也闯出了些名头,算得上临安城世家公子中头一份儿的,且家中只有一名出身低微的正室。
这样的男子在临安城不少的女儿家眼中,就是那不可多得的金龟婿,便是进府做个小妾,又有谁知不会因着得宠而一步登天呢?
这世人都有爱赌的天性,男人提着脑袋赌个功名利禄,女儿家就用青春美貌赌一个锦绣前程。
出身好的自持矜贵,自是不会做妾,但那出身低些的,便难说了!
这样的女子穆红鸾也是见得多了!
当下冷冷一笑道,
“你们觉着世子爷是良配,只世子爷却瞧不上你们呢!”
顿了顿看两人脸一色,嘴角讥讽,
“总归是宫里赐下来的,本夫人便给你们些颜面,若是肯嫁人的,本夫人便为你们择一户好人家,再赔上一副嫁妆。若是不肯嫁人的……便到城外尼姑庵里吃斋念佛,求个来生!”
两人闻言都是身子一震,尖下巴那个抬头颤声道,
“夫人……夫人,您……您不能如此对我们,我们可是陛下亲赏给世子爷的!”
穆红鸾听了手里茶盏一放,哗啦啦一声响,堂上众人都低了头,
“陛下亲赏个盘子、瓦罐的本夫人烧高香供起来,赏了人进来嘛,便送你们去庵堂之中,好吃好喝的不少,每日里抄经念佛,这不也是好好供着么?”
“夫人……”
两人却是没想到穆红鸾有此一说,悲切切唤了一声,尖下巴的眨了大眼,两颗眼泪便滴了下来,
“夫人……夫人如此……便不怕陛下降罪么?”
穆红鸾闻言哈哈一笑,
“不过两个玩意儿,我又没有打又没骂,又吃喝供着,陛下降甚么罪?再说了……陛下降罪自有本夫人担着,用你操甚么心!”
两人抖着身子伏在地上,
“夫人……求夫人开恩……”
穆红鸾见状心知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便挥手让外头的婆子来拉人,那圆脸的见状忙挣扎着扑回了地上,
“夫人,夫人……奴家愿选嫁人!”
“哦……”
穆红鸾见状点头,
“算你是个识时务的!”
当下吩咐人道,
“将她带回去,待本夫人选好了人家便择日子出嫁!”
目光又扫向另一个,那一个却是一咬牙道,
“夫人如此善妒,奴家心里不服,奴家要求见世子爷!”
穆红鸾听了挑眉好笑,
“你觉着……世子爷会见你?”
难道她还想来上一个一见倾心么?
这些小丫头们真当男人们是好色如命,见色便迷心的么?
见着一个姿色好的立在面前便动心,那这世上还有甚么礼仪廉耻,上下尊卑,正室偏房的,个个学那畜生见着就扑算了!
当下理也不理,让婆子将那大喊大叫的秀女拉了下去。
也是凑巧,燕岐晟正好自前院到锦瑟楼来,进门见着地上被拖行的秀女,却是眉头一挑,
“这是哪个院的丫头犯了事?”
那秀女一见燕岐晟,便知是遇上了正主儿,当下便如溺水遇上浮木一般,猛然爆发出一股大力来,强行挣脱开了两名婆子的挟制,扑上去大叫,
“世子爷……世子爷,救救奴家呀!”
燕岐晟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瞧了瞧堂上坐着冷笑的穆红鸾,
“这女子瞧着面生不是府上的人,是打哪儿来的?”
穆红鸾一笑,
“世子爷忘了,这是您大比的赏赐呀!”
燕岐晟恍然,却是忙不迭的绕开她,往穆红鸾身边去,连眼风都没扫那地上的人一眼,
“世子爷!”
地上的人见他这般模样,伏在地上终是哭了出来,
“世子爷,奴家一心仰慕世子爷……得知陛下赏赐奴家欢喜的几日不寐……”
声音凄婉便如杜鹃泣血,燕岐晟却听得眉头紧皱,冲下头人喝道,
“还不快把人弄走!”
刚刚哄得长真转怒为喜,今儿正事办完正是两人逍遥自在的时辰,若是被她坏了长真心情,受脸色的可是本世子爷!
婆子们忙上来堵了嘴,将人拖了下去,穆红鸾冷笑一声道,
“本夫人也是指了条明路给她,她却偏偏不受,便别怪本夫人不给她留脸面了!”
这一不留脸面,却是连燕守敬的脸也给打了!
当日里这宫中赐下的女子,却是被人拉在牛车之上,五花大绑,堵了嘴仰面朝天的缓行过了闹市,这一路出城往二里外的尼姑庵而去。
这下子大半个临安城中的百姓都瞧了个清楚明白,又有蒲国公府中有人传了消息出来,
“那女子乃是宫中赏下的秀女,因着出言无状触怒了我们世子夫人,便罚她这般招摇过市的送到外头尼姑庵里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哗然,
“这蒲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竟这般大胆,连陛下御赐的女子都敢往外头推?”
“有甚么敢不敢的,这女人犯起嫉妒来,便是天王老了也敢惹一把的,你看那唐时的嚼醋房夫人便是一例!”
“啧啧啧……这位世子夫人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
临安城中议论纷纷,燕守敬闻知却是抚案大笑,
“依着她的性子想来便是如此的……”
想着她在府中叉腰跺脚的凶悍样儿,不由又笑出了声来,
这样的事儿旁的女子做必是令人厌烦,偏她做出来只让人觉着理所当然,甚至还可爱的紧!
她那霸道性子,没有提剑砍人已是好的了!
想来在府中必是与我那好表弟,扎扎实实的闹了一通,
好!好!好!正是要闹才好呢!
一旁的白谷抬头悄悄瞄了他一眼,又垂头不语,半晌才听燕守敬道,
“来人,磨墨铺纸!”
却是提笔赏了蒲国公世子夫人一堆儿东西。
有自己在背后给她撑腰,与燕岐晟打上擂台才好!
穆红鸾接着赏赐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去问燕韫淓,燕韫淓想了想道,
“左右是御赐的,长真收着就是!”
穆红鸾点头将东西收入库中。
有了燕守敬这么一出,临安城中看热闹的众人都是眼珠子碎了一地,
那秀女乃是陛下亲赐,被蒲国公世子夫人这般对待,反倒得了陛下赏赐,莫非……陛下也默许这世子夫人捻酸吃醋不成?
如此一来穆红鸾这凶悍的名声算是传了开来,临安城中百姓说起京城第一美人,个个都言是蒲国公府里的那位世子夫人。
但若说起性子却是个个又摇头叹气,都道美是美,只这样的女人性子太悍不是一般男子都消受得起。
到后头那府里的另一位秀女被穆红鸾吹吹打打送出了城去,却是嫁给了一名农夫,这“凶名”便越发的大了起来,以至的临安城中,那些心中对世子爷暗暗有念想的人家,立时都踌躇起来。
要知道“妾”者,立女也,实则便是奴婢!
要做人妾室的女儿家,不管出身如何入了门便自降了身份,比那下人奴仆就只高了一线,生下儿女也是庶出,位比奴仆。似蒲国公府这类门第,便是燕大、燕二之类得力的大管事,对上主人的妾室,也是要姨娘先行礼,客客气气说话的。
前头想入蒲国公府便是欺着世子夫人出身低微,必在府上说不上话,若是临安城中有些身份的女儿家入了府,不说后来居上,必也能平起平做,到时再使些手段争宠,这府里谁大谁小还是有一番争头的。
却是没想这位世子夫人是个手段十分了得之人,官家赏的女子都敢羞辱,且倒还受了赏赐,蒲国公父子也是未发一言。
若是自己的女儿送进府去,那世子夫人占着正室之位,便是打骂欺凌,甚至发卖出去,娘家人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如此想一想,再是蒲国公府富可敌国,没得享受还要遭罪,只怕也是无人愿意了!
一时之间临安城中那些对燕岐晟蠢蠢欲动的人家倒是少了大半,自然还是有那小半不在乎女儿后半辈子幸福,一心想攀附的,但多都被蒲国公父子三言两语抵挡了回去。
那些人被拒不敢议论燕韫淓父子,只私下传是穆红鸾太过凶悍,以至的世子爷夫纲不振,倒让她名声更上了一层。
紫鸳听了外头传言气呼呼回来禀给穆红鸾,
“这些子人成日价吃饱了无事闲得慌,有那空儿磨牙怎不到阵前杀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