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世外人,与蜀偶有缘,天将靖蜀乱,生公在人间。
厥初大盗兴,乐祸迭相挻,天子辍玉食,贵臣拥戎旃。
《拜张忠定公祠二十韵节选》
宋代: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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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西川首府的锦官城内,随着来自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已然是陷入一日三惊的慌乱局面。更有大批士民百姓自发的向城外逃难而去。因为按照过往几次三番权力更迭的经验使然,无论是哪一方获胜,最后需要承当乱兵劫掠或是清算党羽后果的,依旧还是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小民。
而对于新建立未久的行在监摄朝廷,这则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事实上,从当日开始本来就已经人头不足的行在朝会,更是就是门庭禁绝的再也开不起来了。更别说如今的行在上下亦是笼罩在了,一种翻覆在即和大厦将倾的惶然不安当中。
因为,在突然出现在成都城下的檄文之中。除了最初参与保驾护圣的杨守贞等人以外,又有汉州刺史兼防御使郑君雄,茂州的感义军使满存、利阆观察使席俦,神策督将窦行实、彭州的威戎军使杨晟、行营都指挥使李简、龙州刺史宋道弼。。。。
可以说,除了刻意被忽略而显然是凶多吉少的几位杨氏假子之外,成都以北的地方守臣,都站在了这个新冒出来的西川勤王护驾行营的阵容当中,可谓是声势浩荡而汹涌而至了。而作为当初共谋更立的四大骨干和核心之一,及其附从的党羽各自反应也是不尽相同的。
像是刚做了几天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左仆射的前兵部侍郎、知制诰郑绍业,就毫不犹豫的带人将行在内硕果仅存的朝臣,包括宰相郑昌图、张浚,仆射杜让能、裴澈、韦昭度在内的数十人,连同数倍以此的家眷一起,强行圈管在了信相寺的文殊院内。
而如今北任命为神策护军右中尉的前行在监门大使杨守亮,则是在随后带人封锁了成都罗(外郭)城的诸门;禁止所有士民百姓的外逃,并且开始征收(劫掠)聚集在诸门附近的那些逃亡人群的随身财货,并抓捕其中丁壮充军。
至于官拜内侍监常侍而掌握禁内机要的前尚药局丞马垂纶,则是亲自指挥仗杀了十几个有“吃里扒外”“传谣生事”嫌疑的隐患,暂时将人心不稳的行在给压制下来下来;然后顺势将宫内库及各宫室的私藏和摆设,给抄掠一空以充“公用”。
最后一位皓首童颜却依旧精神硕毅的左护军使周宝,却是毫不犹豫的力排众议披甲上阵;带领着誓死追随的后楼都子弟并锦官城内的最大一支成建制武装——重建之后的成都团结,就此浩浩荡荡的开出北门去;就此迎战那些“矫诏欺君”的“北面乱党”。
却是都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同心协力想要自救的迹象。至于留在殿内的那位监国寿王,更是没有人顾得上他这个实质上的“冢中枯骨”了。毕竟,勿论率军回归的天子可以在事后饶恕任何逆臣,都不可能再饶过他这个想要谋取大位的至亲骨肉了。
而后,好容易才穿上代表三品诰身深紫冠带的郑绍业,也马不停蹄的来到城墙上,大声鼓舞着那些脸色惶然的守军们,口口声声的宣称那只是一群矫诏僭越的逆贼,圣主犹在城内安养,不日就可以现身斥退;只要追随监国寿王安心据守,只待各方援军抵达,便就是人人加恩三等云云。
“堂老且宽心,南川各州不是还没有发声么;兴许只要东川那边的兵马及时赶到,一切局面就大为改观了。。更何况背面不是还有大杨枢密在主持局面么?”
紧随在他身后的党羽之一户部侍郎裴坦亦是出声宽慰道:
“兴许如此。。”
郑绍业口中如此说这,心中却是丝毫都没有什么底气。虽然他已经派出使者去梓州,许以东川节度使留后宋浩许多优厚条件,包括只要带兵前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堂拜相,乃至参与主持行在的局面。但是却没有把握能让对方主动与所谓的勤王护驾军开战。
而当摆着一肚子忐忑心思的他,终于巡视到了西北角的太玄门之后,却见到了远处泯支流——清远水的清远桥上飞驰而来风尘滚滚的数骑,随后又变成了被上城头来满身尘泥和血污的信使,甫见面对方就嘶声叫喊了起来:
“堂老,不好了,周左护他。。。”
“周左护怎么了?”
见状心中不由大惊拔凉的郑绍业,却又忍不住火急火燎的连声问道:
“周左护,周左护率成都团结五千余众,在三台原迎战北面联军首战连捷,先后阵斩敌将数员,将其迫退至新都城下。。”
对方却是一口气接不上,泛着眼白喘了好一阵子才开声道:
“却是不防突然有人伪称天子并同突然亲临阵前,临阵的成都团结当场哗然大乱;除后楼都犹在奋力护送周左护且战且退之下,余众或溃或逃、或当场降敌和倒戈了,还请成都城内尽早有所准备啊。。”
“什么,快去传杨(守亮)中尉共商大计,”
郑绍业就像是被像是被兜头打了个闷棍的,七荤八素的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然而不多久之后,前去召传的户部侍郎裴坦就已然是哭丧着脸回来禀告道:
“找遍了城上城下地方,也没能找到杨中尉啊!”
郑绍业闻言,却是眼前突然一黑口中喉咙涌上一大股腥味,当场昏倒过去却是连身边人等的声音都再也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横贯成都罗城的中轴大街上,已经得到消息的杨守亮也在带队纵马扬鞭的飞驰着,毫不犹豫的将路上遇到任何可能成为障碍的人和事物,都给毫不犹豫的撞翻、掀倒、踩蹋过去。对于他而言,自己的投机和迷梦就已然彻底失败了。
要知道,自从作为他养父的杨复光病重不起之后,他的前景和仕途就越发显得暗淡无光;在这种情况下,来自那位隔了一辈关系的“伯父”杨复恭所交代的,作为行在第一道门户和眼线的“见机而动”,就成为他接下来最大的指望和目标了。
然而,显然那在事到临头的莫大机遇和风险面前,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可能是最坏也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并且以伯父大杨枢密的名头,几乎将行在内外好些人都给拉下来水来;现在显然是到了他的筹划彻底破败的时候。因此,也只有逃出这座凶险莫测的锦官城,他才有那么一线生机了。
只是,当他驰近了南郭的万里桥门而开始叫门之际,却冷不防被城头上丢下来的十几个血乎乎人头给砸了个正着,犹自凝固的痛苦表情之中,赫然都是他安插在此处的那些党羽;而后,随着留守西川节衙的门牙都将李茂贞的身影探出来,还有倾泻而下的连弩箭雨。
与此同时,坐镇行在昭明殿内的马垂纶,却犹自还在苦苦等候消息。却不知道,那些被他强行弹压下去的内官和小黄门们,已然分发了各种手边可以找到作为武器的物件,而包围了他所在的殿宇;而外围作为他党羽的少数内官,也已然在惊惧之下一哄而散了。
而在行在边上的信相寺山门前,刚刚带家丁杀败了文殊院内外的看守,而打开了门禁封锁的吏部南曹员外郎刘崇望;也毫不犹豫的迎向了那些被惊动起来的行在朝臣们。随着这些众生百态的反响不一,成都城内再度陷入到混乱和无序之中。
仅仅一天之后的傍晚时分,高举着各色旗帜的勤王大军,就已然抵达了成都郊外的锦江之畔;然后又毫阻碍的突破了清远桥在内的诸多外围防要据点,径直抵达到了成都罗城面北方位的大喜门和太玄门下;然而城头上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毫无动静,反而是太玄门内字内而外的突然被打开了。
片刻之后,作为大唐天子的车驾苫盖就在山呼雷动声中,被簇拥着开到了太玄门前,只见轰然洞开的太原门外,已然是层层叠叠跪满了一地的各色人等。而首当其冲的则是一名披头散发而仅余黄胯的挺拔男子。
“罪人杰有负君恩,但求一死。。”
望着肉袒半身而自缚在城门内的寿王李杰,唐僖宗却是面似如常走下车舆,甚至有几分惊讶的走上前去,又亲手将其扶了起来又解开束缚道:
“寿王乃是朕的骨肉至亲,只是不幸为贼人所裹挟,此非本心之罪,日后还要有所仰仗,继续扶持呢。。”
望着感激涕淋泪声俱下的寿王与亲切有加的天子之间,一副兄友弟恭的情景;身在后方的高头大马之上,已经转任为左神策护军中尉的李文革,却是微微一笑的对着并骑在旁的林深河蔚然感触道:
“圣上这是打算杀人先要诛心啊。。”
“敢问,此话怎讲,圣上这不是,已经宽恕了寿王了么。。”
林深河却是大惑不解道:
“一刀杀了这诸逆之首,固然是让他痛快解脱了;却又怎么比得过留在身边,慢慢炮制和发落的软刀子慢割,更能扬眉解气呼?”
李文革却是有些意有所指的道:
“眼见得城内初定,接下来就该收拾北面的情形了!!”
而后在穿城游街而过队伍的李守贞,亦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念道:
“不,首先怕是要确定一下东川的态度。。”
然而,另一名逃出来投奔的护驾功臣,前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杜让能却是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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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东川之地,作为曾经被“临时行在”寄予厚望外援的东川节度使留后宋浩,也在脸色难看的望着州城郪县之下汇聚而来的敌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