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见池非迟没有回应,也没有着急,他知道,只要眼睛不消失,他的主就在看、在听,依旧注视着空中的眼睛,一脸认真说明情况,“格蕾丝三岁的时候,她父母离世,在黑手党里的叔叔带她到了美国,她从六岁开始就沉浮在名利之中,她迷失了自我,她向往着黑手党的生活,直到一年前,她叔叔不幸在斗争中去世,失去了保护伞的她也变成了斗争的受害人,黑手党弃她和她的叔叔而去,只留下她带着叔叔的遗体还乡,我找到格蕾丝的时候,她被黑手党和追兵纠缠,陷入无尽的苦恼和危险之中,其中情况非常复杂,不止一方人寻找着她叔叔手中根本不存在的秘密,我觉得我应当帮助她、救赎这个聪明坚毅的孩子。”
池非迟出声,“解决了?”
格蕾丝-艾哈拉心里一惊,低下头的同时,悄悄皱了一下眉。
她一直以为约书亚是个邪教头目。
对,就跟那些潜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教会一样,头目说着似乎很有道理的话,对教众进行洗脑,那个头目可能是压根不信自己那一套的骗子,也可能自己也对那一套深信不疑,而约书亚是后者。
但现在看来,约书亚背后还有人存在?
“是的,我的主,”约书亚一脸诚恳道,“曾经找格蕾丝麻烦的查尔斯,现在也是我的孩子。”
池非迟:“……”
他懂了,约书亚和格蕾丝-艾哈拉的关系,应该就是西方宗教里的‘教父与教女’,只不过信仰的教派是约书亚组建的。
约书亚这突然儿女双全的节奏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接下来,约书亚又说起那个‘查尔斯’,还有整件事的大致经过。
格蕾丝-艾哈拉的叔叔是黑手党的骨干,而查尔斯是美国兄弟会的人,曾经格蕾丝-艾哈拉的叔叔风光的时候把人家得罪惨了。
格蕾丝的叔叔之前不在意,以为就算他死了,同伴们也能照顾他的小侄女,但格蕾丝叔叔失算了,黑手党内部出了一点问题,为黑手党卖了命的他被推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等他一死,小萝莉的日子就难熬了起来。
本来一个风风光光的黑道小公主、耀眼的小童星,突然被自己人盘问、恐吓,好不容易在黑手党内部放过她、让她带着叔叔的骨灰回乡后,她叔叔之前得罪的人又开始追着她报复。
查尔斯不是唯一的一个,却是手下众多、最危险、最麻烦、对格蕾丝叔叔恨意最深的一个。
黑手党的人倒也没那么绝情,虽然内部就格蕾丝叔叔到底有没有背叛的事在争议,但也有人进入英国,对格蕾丝进行保护,甚至还提出让格蕾丝回去,加入黑手党,还可以继续做明星。
不过格蕾丝经历过黑手党的恐吓,内心已经对黑手党有排斥,没有答应跟着黑手党成员回美国。
黑手党也没怎么上心,派来保护格蕾丝的人没有几个,没多久就在查尔斯手里栽完了。
查尔斯在兄弟会的身份还不一般,追着小萝莉欺负只是最小的一个报复,甚至本人都没到英国来,还在美国清算格蕾丝叔叔以前的铁杆。
黑手党的人被拖住,格蕾丝彻底没有了支援,哪怕查尔斯只是找了几个小喽啰来欺负她,也不是她能对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这种事,池非迟前世见得多了。
干黑活很得罪人,一旦死了、跨了,身边的人都会有麻烦。
遇到黑手党这样的组织,还能念旧情保护一下,遇到不念旧情的,置之不理甚至加入追杀大队伍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从来不信‘托付’这回事,人走茶凉,确定自己死后、身边的人有能力自保才是唯一的途径。
“我找到格蕾丝的时候,她和她叔叔这些年的积蓄已经被查尔斯的人套光了,她还陷入了陷阱中,名义上欠了一笔钱,我接济了她,并决定帮她,而听她说过整个经过之后,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从她叔叔被冤枉开始,就有着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的迹象,也可能她叔叔的死本来就是争斗失败后的苦果,”约书亚认真脸,“我觉得最有可能推动这一切的人就是查尔斯,他对格蕾丝叔叔的仇恨,足够他布局摧毁格蕾丝叔叔的一切,这是一个比格蕾丝更需要救赎的人。”
池非迟想到他对约书亚说过,‘教徒’的要求是宁缺毋滥的精英,就明白约书亚的想法了——查尔斯是人才,人才都是需要救赎的。
这个想法很优秀。
再之后,约书亚‘略施小计’,伪造了格蕾丝叔叔还活着的迹象,并让查尔斯怀疑,把查尔斯引到了英国,然后利用那两只乌鸦搜集情报……
“我求助圣鸟帮我使他明悟,而圣鸟让我得以掌握他的动向,让我得以窥见他心灵深处的痛楚、快乐、骄傲,在我不厌其烦、不知疲惫的努力下,他终于向我忏悔了自己的罪过,”约书亚有一些唏嘘,“我告诉他,我的主包容一切罪恶,能让他沐浴在主的荣光之下,得以脱离苦恼。”
池非迟沉默了两秒,“约书亚,你很优秀。”
很会说话。
约书亚心里雀跃激动,很快又红了眼眶,目光有些悲楚又暗藏感激道,“是主让我等被放逐之人的心灵有了归宿,我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回报主的眷顾。”
归宿?
格蕾丝-艾哈拉的心被触动,侧头看着身边约书亚眼里真切的动容。
那份感情很真挚也很扎心,让她想起绝望而被拯救的一瞬间,目光也渐渐柔和、坚定下来。
她想起那天约书亚找到她,这个衣着干净整洁、面容平和慈祥的老人告诉她,他愿意帮助她。
她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早就没有那么天真单纯了,不信有人会无理由地帮助她,她问过约书亚为什么,约书亚说:‘主让我来找你、帮你’。
她以为约书亚是某个教会的神父,事实上也确实是,只不过不是她熟悉的那些教会。
约书亚真的帮了她,这个老者聪明睿智,将她困扰她的麻烦全部解决,告诉她,以后他愿意接纳她、包容她、照顾她。
那种心灵被放逐又有了归宿的感觉,她明白的。
她崇拜这个聪明、有风度、处理事情有章法的老人,所以她听约书亚的话,心甘情愿加入约书亚那个从未听过的‘圣教’——自然圣教。
她不信神鬼,但愿意迁就约书亚。
刚才发现约书亚背后还有人,她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怀疑约书亚被人忽悠了,但现在她明白了,或许那个人对于约书亚而言,跟约书亚于她而言是一样的。
她突然开始愧疚自己刚才的怀疑、动摇。
既然加入了圣教,决定让约书亚高兴,那她就该跟约书亚一样,毫不质疑且真诚地信仰下去,不管约书亚信仰的是什么。
池非迟发现格蕾丝-艾哈拉注视他眼睛的视线渐渐变得坚定、尊崇,不由再次沉默了两秒,“约书亚,不需忘却痛苦,但也无须沉溺过去,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
连他都忍不住深沉了一把。
宗教大佬,恐怖如斯。
约书亚低下头,“约书亚遵循主的旨意。”
格蕾丝-艾哈拉有样学样,“格蕾丝遵循主的旨意。”
空中,紫色眼睛里的黑色纹路消退,很快消散。
约书亚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站起身,伸手轻轻拍了拍跟着起身的格蕾丝-艾哈拉的脑袋,“格蕾丝,我知道你之前对主心存质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开心。”
格蕾丝-艾哈拉心慌了,“父亲……”
“没关系,主包容你,我也是,”约书亚神色依旧平和而带着一丝慈祥,不急不缓道,“我能看出来的,主必然得见,不过他并未怪你,这是主的宽容,我没有说谎,是主让我寻找你、救赎你。”
格蕾丝-艾哈拉放松了下来,“您之前说过,主不是任何人都救赎的,为什么是我?”
“主不会像其他别的神,说着爱所有人,却未真的看过世人,他只救赎他看中的人,却又包容其他的信仰存在,是随性,也是真正的重视,”约书亚语气缓和,“格蕾丝,你是主选中的孩子,查尔斯是我代替主选中的孩子。”
格蕾丝-艾哈拉心里莫名有点小骄傲,也更加愧疚自己之前的动摇,“那……我能补救之前的怀疑和动摇吗?”
“先去休息,这是主的指示,”约书亚转身去房间的脚步顿了一下,“明天跟我学习教会的教条,格蕾丝,你要认真而专注。”
“我知道了,我会的。”
在约书亚疯狂洗脑的时候,池非迟关闭了未命名玄学远程通讯器,闭了闭眼,摆脱了约书亚的说话方式和说话节奏,看向岩壁后方,“婆婆,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刚想提醒的非赤:“……”
(* ̄m ̄)
主人又不给它表现的机会。
池非迟的话惊动了三只金雕。
大金雕原本还在纳闷池非迟怎么自言自语,回神后,扇动着翅膀飞向岩壁,“咦?有人来了啊……”
“哪里?谁来了?”
二雕跟过去,小母雕自然也跟了上去。
阿富婆就只是在岩壁后站着看了一会儿那融洽悠然的画面、看了一会儿蔚蓝的天空、心里感慨了一会儿、惆怅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池非迟出声,吓了一跳,再一抬头,发现三只金雕气势汹汹地包围过来,脸色惊讶、茫然之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十五夜村的村民和金雕、金雕的父母、金雕先祖一辈辈生活下来,双方能和谐相处,她们祭师一脉更是能够呼唤金雕、跟金雕互动,但也没有那个黑衣年轻人那么随性而融洽。
现在那个年轻人一句话,三只金雕就都跑过来堵她的路,摆明了要让她出去……
金雕为什么对那个年轻人那么亲近?
他们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情谊还不如一个来村子不到两天的人吗?
简直让老人家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