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不行。” 邬映月义正言辞地拒绝他。 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床边,把小孩丢进柔软的被褥,给他掖好被子,打算离开。 这次没走两步,邬映月感觉自己的衣角又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扯住。 不用回头看,她都知道是谁。 邬映月无奈地转过身看他:“又怎么了,我的小殿下?” 苍梧厌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卷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铺开。 他眨了眨眼,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掠过些许乞求。 “姐姐,给我讲个故事吧。” 邬映月硬声硬气道:“不会。” 小孩撅着嘴,眼睛里飞快地蒙上一层雾气。 看起来好不委屈。 邬映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无奈地叹了声气,坐到床边,道:“说吧,想听什么?” 苍梧厌变脸飞快。 他嘿嘿一笑,道:“姐姐就和我说一说,幽微境外的故事吧。” “我母后以前和我说,幽微境外的世界,很漂亮,很鲜活。” “姐姐,你有见过吗?” 邬映月有些意外。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踏出过幽微境吗?” 苍梧厌摇摇头:“没有。” “我出生后,母后就重病了。” “她没办法离开幽冥宫,更没办法离开幽微境。” “那你父亲呢?”邬映月问。 苍梧厌小声道:“父王也不许我出去。” “他很讨厌我的。” “我出生的时候,他骂我是个野种,非要拽着我滴血验亲。” 苍梧厌想起母亲说过的往事,眼底不觉闪过几丝怅然。 “但我母后阻止了。” “她骂我父王蠢笨,连民间的野路子都信。” “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我父王生了很大很大的气,他把母后困在偏殿,不让她出去,把刚出生的我丢给侍女,不让我和母后相见。” “我一岁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记忆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待在一个灰蒙蒙的小房子里。” “带我的侍女姐姐并不喜欢我,她总是会给我准备脏掉的水和餐食,把母后托人给我带的东西偷偷昧下,然后带出宫送人。” 说起从前,苍梧厌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早熟。 他翻了个身,看向神色复杂的女子。 “后来,她做的坏事被母后身边的侍者发现了,母后大发雷霆,把偏殿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然后以死相逼。” “父王赶了过来,他没有办法,只能把我送回母后身边。” “在母后身边的日子,我过得特别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父王看我们开心了,他就不开心了。” “他总是会过来发脾气,一开始我们都会不高兴,但后面我们便不在意了,他见我们没人搭理他,又接来一堆莺莺燕燕,成日带到我母后的面前。” 苍梧厌记得那个时候的母后总是很冷淡。 她看着父王搂着不同的女子出现,从来都不生气。 等他走了,还会抱着他,教育道:“阿厌日后长大了,可不要做朝三暮四的人。” 苍梧厌听得似懂非懂。 只知道点头答应。 他就这样陪着母后,看着父王来了一次又一次。 有一天,父亲好像很想激怒母后。 他带来一个和母后极为相似的女子,在他们面前旁若无人的亲热。 母亲终于生了气,她把烧热的茶盏砸在父王头上让他滚。 父亲的额头被砸破,他看着母后盛怒的样子,不怒反笑:“原来,你还是会在意。” 他若无其事地擦掉额前的血珠,揽着女人的细腰扬长而去,那张扬肆意的背影,像是在宣告他的单方面胜利。 但他不知道,就是那天开始,母后的病加重了。 她开始卧床不起,开始胡言乱语。 有时候看见苍梧厌坐在窗边读书,她还会问:“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坐在我窗前?” 苍梧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放下书,坐到她身边陪她,告诉她:“我是你的孩子。” “原来你是我的孩子。” 她看着垂下来的床幔,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笑容苍白又无力。 “可是我的孩子,怎会在幽微境呢?” 那日,她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苍梧厌坐在床边,陪了她很久。 天黑了,灯灭了。 他听着女人倚在床边,看着外面灰暗的天色,长长叹了一声气。 “和相爱之人成婚,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闭上了眼,再也没有了气息。 床上的人变成了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 苍梧厌愣愣地坐了一夜。 等次日父王来时,他才发现,母后离世了。 她的魂魄散了,没有停在幽微境,也没有归于天地。 父王找了很久,发现彻底寻不到母后的气息后,终于崩溃。 他疯了一般,抱着母后的尸体慌乱解释,见她不理自己,又潸然泪下,悔恨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