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映月没想到幻象里的小苍梧厌这么难折腾。 她花了半个时辰,给他洗了头发,剪掉打结和分叉的尾部。 然后又给他换了水,扒了衣服,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她先前还有顾虑,但洗完头发之后,她就觉得,四五岁,能有什么可看的? 再说这池水白气缭绕,她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邬映月就心安理得地给他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她换了三次水,洗到池水完全看不清浑浊了,才把他捞出来,用找出来的棉质软袍将他包得严严实实,丢到榻上,用魂力给他烘干头发。 他的头发很长。 小小的个子,头发却快到了脚踝。 邬映月都觉得他的营养被头发吃了。 全身上下的肉少得可怜,摸一下都硌手。 尤其是那张脸。 下巴尖得过分,眼睛大得惊人。 还没她巴掌一半大的脸上,几乎全是五官。 漂亮是漂亮,但和长大的苍梧厌相比,还是少了点什么。 他太瘦了。 邬映月给他烘完头发,翻箱倒柜,想给他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但寻找无果,她最后还是决定拿着原主放在衣柜里的针线包,给他改一套小的。 “你在这待着等我。” 邬映月说完,抱着找出来的软布就去客厅。 坐在软榻上的小孩仰头瞪她。 “瞪我也没用,你之前的衣服太破了,还不如不穿。” “堂堂小殿下,跟个乞丐似的。” 邬映月理直气壮地说完,就去改衣服了。 苍梧厌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他那衣服并不旧,只是在水里泡久了,上面的金丝银线全泡坏了。 而上面的布料,则是昨日他咬了她,她一个生气,给他全抽坏了。 她劲用得巧,衣服坏了,皮肤却没破。 除了有点疼,并没有留下淤痕和伤疤。 “唔唔——” 苍梧厌闷得不行。 他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每一寸毛孔都变得格外舒适,连身上的气息都清冽了许多。 还有,他的头发也不脏不乱了。 苍梧厌从软布中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洗得香香滑滑的头发,莫名有点想哭。 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给他打理过头发了。 他住的宫里,也没有仆从。 每天沐浴,他都要自己提着小桶,从井里打一桶水,再慢慢提回去。 他要自己用魂力烧水。 但是他年纪小,魂力也弱,每次水刚烧热,他高高兴兴地跑去收拾东西准备沐浴,回来的时候水又凉了。 他又得重新热。 苍梧厌记得自己常常要折腾很久才能洗。 这样很麻烦。 但为了每天都干干净净,他并不介意这点麻烦。 只是这一次,他被关太久了。 以前两三日他就会求饶认错。 这一次,他就像个锯嘴葫芦,偏不说半个字。 不止如此,每次父亲托人来问,他都会咬那些人。 一咬一个准。 许是怕被他咬,父亲宫中的那些人渐渐不来了。 他能见到的,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苍梧厌记得她一直都很冷漠。 她不说话,也不笑,更不会劝他,说一些小殿下您还是认错这种话。 她就冷冷的看着他,盯着他。 别人去休息了,她跟个木桩子一样坐在那。 别人去用膳了,她还跟个木桩子一样坐在那。 她像是不需要休息,有时候出去一会,又很快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她身上换了身衣服。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张死人脸。 昨天,他终于忍不下去了,趁她开门送饭的时候,重重地咬了她两口。 她头一次生气,拿鞭子抽了他十鞭,直到他松口才松手。 再然后,她就像变了人一样。 今天,她会和自己说话,会对自己笑,还把他从牢狱中带了出来。 她不怕父亲责罚她吗? 要是被父亲知晓,她肯定......肯定连命都保不住。 鬼族的子民是天地阴气凝结而成的魂灵体,她要是犯错,父亲会抽掉她的魂魄,把她的躯体丢给牢狱中的游魂分而食之。 躯体消散,她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除。 她一点都不怕吗? 苍梧厌坐在榻上胡思乱想。 被他盯着的邬映月背后发毛。 她改完一件小短袍,终于忍不住抬起脸瞪他一眼。 “看我作甚?” “无聊就休息。” “给你闲的。” 话好多啊。 完全不像昨天之前那个人。 苍梧厌唔唔两声,说不出话。 邬映月觉得他唔着有点烦人,索性给他解了禁言咒。 室内安静了一会。 邬映月见他没说话,继续低头改衣服。 苍梧厌坐在榻上,好奇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忍不住道:“姐姐,你不是小月吧?” 邬映月缝针的手一顿。 她没想到这幻象里的小孩这么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