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便入了秋。 自肖辞封锁国公府后,盛京又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 没想到除了户部侍郎董文旭之外,翰林侍读裴景言也与当年王氏布庄一案有关。 侦办此案之人正是大理寺司直沈知舟。 听闻裴景言被捕之日,由于身患恶疾,口不能言,手不能书。 审讯之人用尽所有手段,愣是一个字也没能从他嘴里吐出来。 入了秋的夜,天色早早就暗沉下来。 若是夜里在外头走一遭,凉风似乎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去,哪怕裹上厚厚披风也觉得冷。 此刻,大理寺牢房里,除了留下守夜的狱卒之外,别的狱卒也都早早歇息了下来。 狭小的窗口处,阴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挂在墙上的火把晃动不止,映在地上,幻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 风越往深处吹,便越阴森寒冷。 直至尽头,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里,有人正蜷缩在角落处。 蓬头垢面,衣裳布满暗黑色血迹,两手缩在膝盖与胸膛间,试图用自己单薄的囚衣抵挡秋夜的寒。 “哒———哒———哒———” 安静的牢房里,蓦然响起一阵轻缓又诡异的脚步声。 仔细听,声音是从台阶处传来。 角落处的男子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这时辰,不该有人审他才是。 声音越来越近,男子不由得抬头一瞥,对上火把后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瞳孔猛地一惊。 “唔———” 裴景言双膝跪地爬过去,双手死死扣住栅栏,龇牙咧嘴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自打提亲那日后,他便莫名其妙染上恶疾。 不仅失了声,就连手脚也不听使唤,甚至还被沈知舟以罪犯抓捕归案。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明明是一伙的,为何要对他出手?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来人不紧不慢地将火把放好,掏出钥匙。 “咔嚓”一声,门开了。 黑影脱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清秀又年轻的脸。 乌发明眸,红唇艳丽,乍眼一看,很是熟悉。 裴景言重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她,不是来给他上刑的狱卒。 不过他很快有所疑惑,大半夜她是怎么混进刑狱大牢的? 不等他想明白,便见女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语气不冷不热地问:“还记得我大哥吗?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 裴景言一听,眼珠子滚动几下。 难不成她是顾念昔日恩情,特意来救他出去的? 想了想,伸手去够面前女子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衣裙。 可下一瞬,等待他的不是救赎,而是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他吃痛地大叫了起来。 低头看去,便见自己手腕正被一只绣了金蝴蝶的花鞋狠狠踩住,用力碾压。 女子微微弯下腰,眸光不染一丝同情:“你曾在我大哥面前,坚定不移地以文心发愿。” “若是有朝一日头戴乌纱帽,定会管尽天下不平事。” “可结果呢?你又当如何?” 她的声音低而沉,带着破碎的执念,边说边粗暴地用力压去。 裴景言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五年来,每日每夜不愿想起的往事,似乎一点一点被利刃破开。 女子低头,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笑得可悲:“这东西是我在赵玉燕厢房里搜到的,眼熟吗?” 话音落下,裴景言抬头看去,神情骤然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抢。 女子一脚将他踹至墙角边,慢慢走过去蹲下,拍了拍裙角沾上的血迹。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五年前你没做到,五年后你依然没有做到。” ”还为了自己仕途,踩着我爹和大哥的血肉,坐上了翰林侍读的宝座。” “只是不知,这些年你可睡得安稳?” “是否有过那么一夜,想起我大哥的样子,想起他半夜替你求医,想起他不顾自己安危,冒险救下中了蛇毒的你……” 这一刻,烛火突然爆芯,照亮了阴森的牢房,一瞬又归于昏暗。 女子望着地上神情狰狞的男子,那双剪水般的眸子里,流露的全是不加掩饰的,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的痛恨之情。 “裴景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边说边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双手用力一拉,一根拇指粗的麻绳瞬间暴露在眼前。 “我原本还想借你手顺藤摸瓜,但现在我等不了了。” “所有威胁我的人,都得死!” 话音落下的一瞬,四下冷寂如地狱。 男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待看清了面前是何物后,脸色蓦地一白,不停蜷缩着身子往后躲。 “唔———”他死命摇头。 下一刻,男子因害怕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脖颈突然传来剧痛,麻绳紧紧圈住他的咽喉。 他只能拼命去抓麻绳,可对方那双看似纤细柔软的手,似乎蓄了千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