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言,面色大变,扑通一声全数跪倒在地,就连董文旭也不例外。 “别杀我们……”嫡子抢先开口,“我们有钱。这船上有很多很多金银珠宝,我们把它全部给你……” “还有我爹南下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我们都答应你。” “你能不能放了……” “天真!”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嫡子骤然抬头,却突然发现。 由始至终女子面色冷漠,丝毫未见一丝动容,望向他们的目光,就像野兽在捕食猎物,锐利如刀。 她说:“五年前,你们可有想过放颜府众人一条生路?” 话音落下,整个船舱死一般寂静。 水天相接,如墨天色里,官船灯火明明暗暗。 有风自窗罅吹进,血臭味混着海腥气,仿佛来自阎罗殿的一缕缕幽魂,缭绕不散。 几人脑袋被这话语炸得“轰”的一声,头皮好像有数条虫子在噬爬。 尤其是董文旭,听到了什么禁忌,身子蓦地一僵。 刚抬头,便对上女子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凌厉,止不住的后怕疯狂涌上心头。 “你该不会是颜府的人?” “没错。”女子斜睨了他一眼,将面前碍眼的椅子踢开,一步一步走上前。 正手挽了个剑花,一剑砍向董文旭攥刀的手。 大刀擦着小妾的脸颊而过,直接破开一大道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小妾痛呼一声,捂着脸,不停往后缩,视线扫过女子的裙摆。 以及她脚下那只动弹不得,沾满鲜血的手。 那是董文旭的手。 此刻,女子边碾压,边冷声道:“我就是颜嵩的女儿,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们当日如何屠我颜府满门,我今日就如何屠你们董氏一族!” 董文旭面容极度扭曲,眸光像是淬了血:“你敢!” 在这场厮杀中,董家早已处于败方,但他绝不会就此认输。 哪怕杀手全军覆没,银钱毫无用处,但他还有最后的筹码。 董文旭抬起头,勉强扯起嘴角,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可是太后的侄子!是昀亲王的表哥!你要是敢杀董家人,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盛京?” 话音刚落下不过一瞬,却见女子并无半分犹豫,直接提剑,一刀插进他的右肩。 笑着说:“你以为董嘉柔是因为受不住刑罚而自尽的?” “不,是我亲手了结的她。” 董文旭愣了一瞬,随即青筋毕露,眼球瞪得几近暴裂。 按着肩膀吃痛地大叫了起来:“你……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此刻,小妾再也冷静不下来。 偷偷抬头,扫了眼神色晦暗的女子,瞥了瞥她手中沾满鲜血的剑刃,脑海一闪而过董嘉柔的下场。 为了活命,恨不得将所有诱惑男子的手段使出来。 她咬了咬牙,开口求饶:“颜二小姐饶命……” “我只是一个入不了族谱的妾室,我并非董家人。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无辜的,求求颜二小姐开恩,放了我……” “呵———”颜衿挪了挪脚步,走至她跟前,低头冷笑,“你无辜?” “那我父亲、大哥、祖母,还有一众府里人,他们谁不无辜?” “可结果呢?” “他们死在了你们刀下。” 颜衿边说边用剑尖挑开了小妾衣领,露出了里头穿着的金丝里衣。 只是一个侍妾,就能穿上价值不菲的金丝面料,辅以江南特有的绣工。 光是一件衣裳,不说面料,单是手工,耗时就得几个月。 普通老百姓哪怕打一辈子长工也买不起一件。 如果所有大晋官员与家眷都如董家一般,不为民生,只图私利,如何匡国? 颜衿敛神,视线从衣裳滑到小妾脸上。 直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字一句问:“你穿这件衣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这番动静,直把小妾吓得面色灰白,全身都在发抖,身下竟还淌出了一滩浑浊水迹。 颜衿哂了一声,将剑收回。 掏出帕子,边擦剑边说:“肖辞捉了你们,你们本该被律法千刀万剐。” “可让人寒心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律法竟然沦为了权贵的保护符,它对你们这样的凶手毫无用处。” “庙堂之上,蛀虫可以为官,四海之内,禽兽也能食禄,佞臣当道,狼狈为奸之徒权倾朝野。” “以致江山社稷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天下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作为一国重臣,三品大员,不以建功立业为荣,反以结党营私为利。” “肆意屠杀同僚,纵容家眷闹事,无故戕害人命。” “岂不知天下百姓,皆愿生啖尔等血肉,安敢在此饶舌?” 女子话语凌厉,锋芒在这一瞬全数毕露。 一番斥责,几人听得神色骤变。 若说方才的厮杀是将内心恨意有所隐藏,然而此刻,女子面上浮现的,是完完全全的,丝毫不加掩饰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