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打湿的帕子,将要落到伤口上,还是没忍住,轻声提醒:“可能会有些疼,大人忍一下。” 夜间起了阵风,整个院子很是凉爽,可屋内却浑然不觉。 少女弯下腰,擦拭的动作很轻。 一举一动间带起淡淡的香味,那是她沐浴过后的味道。 有几缕发丝擦过他光裸的肩膀和耳朵,传来点点痒意,像被羽毛抚过。 肖辞掌心紧了紧,侧首,一瞬不瞬打量着她,烛焰映在里面,静谧而温柔。 此刻,二人距离有些近,仿佛只要再往前一点,他的嘴唇就能碰到她的脸。 想到这,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颜衿丝毫没有察觉,胡乱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替他擦拭的动作专注而认真。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闪过。 再下一秒,有人将她额前掉落的碎发拨开,指尖轻缓地理顺发丝,若有似无地划过脸颊,再别到耳后。 颜衿呼吸错了一瞬,匆促地转头看来。 短短一瞬,便对上了肖辞专注的目光。 她从未在他那双锐利的黑眸里,见过如此温柔的颜色。 这让她忽然生出了几分赧然,手中动作一顿。 有些紧张地避开他视线,目光落在伤处,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肖辞依旧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血迹一点点被擦拭干净,露出了原本狰狞的伤痕,还有旁边一道陈旧的,凹凸不平的,看不清原先形状的疤痕。 颜衿目光稍怔。 将帕子放进水盆里搅了几下,顺口问:“大人后背曾受过伤?” 肖辞顿了顿,声音如风般轻颤:“好几年前的了。” “看起来像是箭伤,又像是暗器……”颜衿挽起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俯身端起水盆,往门口走去。 脑海突然闪过徐小满提的一番话,小声喃喃:“仇家还挺多,你的命怕是比我的命还要硬。” “大人伤好后,可得诚心烧香拜佛了。” 肖辞也不知听没听清,只定定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不过一会,少女捧着一盆清水回来。 换了一条随身携带的帕子,打湿了替他擦着上半身。 待清洗干净,拿起药瓶,一点一点缓慢又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随后取来包扎用的布帛,伸手绕过他另一侧手臂,熟练缠上。 肖辞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她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平静得就像盛京的坐馆大夫。 换做别人受伤,她也会这样做。 院中风清月白,屋里灯花葳蕤,有枝影落在窗前,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说话,隐隐可见跳动的安宁。 良久,轻柔人声打断了这份怪异的静寂。 颜衿问:“下手那人解决了吗?” 肖辞回过神,唇瓣轻掀:“死了。” “那伤怎么没处理好?都留疤了。” “是个小姑娘救的我。”肖辞说,“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会懂这些。” “小小年纪,还敢在这种情况下救你……”颜衿一边缠白帛一边开口,“她肯定是个很勇敢的小姑娘。” “不是。”肖辞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笑,只是眼里却无半点笑意,“她一点也不勇敢,反而动不动就哭。” “当时我中了毒,难以行走。小姑娘应该是怕还有杀手,不肯离去。” “又见扶不动我,蹲在树旁哭了好久。后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辆拖车,硬是将我抬上去,送去医馆。” 颜衿听着听着,剪着布帛的手抖了一下,怔怔然看向包扎好的伤口。 短短一瞬间,有过往画面自眼前浮现。 一幕一幕,猝不及防撞入她眼球…… 肖辞并无察觉,盯着窗外浓浓夜色,眸光微动:“现在想来,那日正是寒露,下了好大一场雨,打在人身上,是穿透骨肉的寒。” “林间阴寒,雨石打滑,也不知她摔了多少次,才将我带出去……” 他的声音如绵绵细雨,轻飘飘的,却猝不及防闯进人心窝,搅落一池春水。 回头,却见身侧少女握着剪刀发呆。 肖辞微微蹙眉,一只手从旁伸过,取走了她掌心里的剪刀:“怎么了?” 颜衿心中一跳。 压住心底的震惊,顺着后背包扎好的伤口看去。 邻近的那道伤疤经过时日的沉淀,已经不像往日那般骇人。 然而,却刺痛她眼球,酸红翻涌。 片刻,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你好像有心事?” 许是见她久未回应,肖辞忽然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额头。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颜衿怔怔然摸了摸额头一闪而过的轻微疼意。 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看向他。 二人对视良久,似乎久到能看透对方心里最真实的心思。 女子眼眸像聚了一团清雾,望着他的眼神泛着一丝异样,倒让肖辞感觉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