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回话,有人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 “周老爷问你话呢!” 沈知舟伸手将歪了的官帽扶正,越过肖辞走了出来,紧盯着颜衿。 女子着了件海棠红衣裙,浑身上下并无多余首饰,只在发髻上簪了几朵同色系的珠花。 相较于肖辞身旁站着的采苹,显得过于素淡,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于是抬高下巴,语气不善:“哑巴了?” 颜衿眼皮轻掀,抬眸打量。 说话之人不到三十,穿着一身绯红色官服。 面盘不大,颧骨微高,下巴有些尖利,十足的精明相,看起来不好对付。 正这般想得入神,脚下有几分站不稳,身子微微向前倾,似乎要往地上倒去。 恰逢此时,有人扶住了她。 左手边是花楹,那右手边是…… 颜衿转头看去,昏黄灯色下,银质面具透着冷寒。 年轻人站着,脊背挺直,然而头却是低下。 谢霖低声道:“他们一伙的,阿衿别跪,要跪我来跪。” 花楹也小声附和:“对啊,姑娘别跪。” 颜衿:“???” 她只是余毒未清,腿还有些发软,一时没站稳而已。 “放心。”颜衿唇角弯了弯,解释,“我没有要跪的意思。” 原本还在东张西望的徐小满,冷不防瞧见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 目光停滞在谢霖搀扶的那双手上,顿了一瞬,又流转在窃窃私语的二人中间,心情骤然低落了。 他印象里一向不爱笑,也未曾笑过几次的颜姑娘竟然对着一个男人笑得跟朵花似的。 急得徐小满将谢霖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十遍。 很可惜,看不清相貌。 但看身形,此人和他哥不相上下,动作间却比他哥要温柔体贴得多。 再看二人的谈话表情,比他哥这个冷面墩子更会讨女孩子欢心。 无论哪一样,似乎都比只会等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哥要好太多。 徐小满看着看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完了! 看动静,颜姑娘是求爱不得,寻了新欢,将他哥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里,徐小满急了。 语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赶紧看那,哥要是再不争取,就没戏了。” 肖辞目光依旧落在地上的剪影。 听见声音,抬头淡淡瞥了眼,神情是一丝异样都没有,似乎对这事格外不在意。 徐小满瞧了瞧身侧人满不在乎的神情,一时茫然。 明明他哥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姑娘这般与众不同,如果这不是喜欢,那该是什么?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颜衿的方向,慢慢想通了。 他哥对颜姑娘就没那个意思。 颜姑娘对他哥更没那个意思。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乱点鸳鸯谱。 下一刻,徐小满像盆被打蔫的兰花,呆呆地站在一旁,再也不复往日咋咋唬唬,聊天聊地聊嫂嫂的模样。 肖辞见徐小满突然不继续怼他这个话题,有些不习惯,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张英俊的侧脸被凉亭的烛火映着,睫羽微微垂下,像只扑棱的飞蛾,一闪一闪。 想着想着,余光不经意间又滑向地上的剪影,忽明忽暗的黑眸明显是在忖度些什么。 光影朦胧的凉亭里,突然响起了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盛京首富,不会连张椅子都买不起?” 原先还在思考怎么忽悠肖辞离开的周震涛顿时一头雾水。 他问:“肖指挥使,此话何意?” 话语刚落地,便见不远处之人一直站着。 他立马想明白,僵硬地赔笑了几声:“让肖指挥使站这么久,是我疏忽了。” 周震涛唤道:“赶紧给肖指挥使搬张椅子过来!” 可还没等小厮有所动作,肖辞就自己动了起来。 他每走几步,又低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权衡些什么。 最后在周震涛的身旁停了下来。 青年直视他,语气轻佻:“这张刚好。” 周震涛还没弄懂肖辞这一连串奇奇怪怪的行为所为何事,便见自己原先坐着的黄花梨镶玉木椅一下子“跑”了出去。 肖辞用力一踢,椅子刚刚好“跑”到颜衿面前。 他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十分随性地开了口:“坐下来回话。” “你……你……”周震涛气得满脸通红。 胸腔一上一下剧烈起伏,差点就被一口老痰卡住喉咙,呼吸不了。 这可是他的宝贝椅子,整个大晋就这么一张,平日里莫说赵玉燕,就连周挺也不能随意乱碰。 现在不仅给肖辞踹了,还要给一个地位低贱的女子坐。 他堂堂盛京首富,还是北镇抚司使的爹,这样做置他脸面于何地? 可他看着肖辞那张冷沉的脸,想骂也不敢骂出来,最后只得被迫咽下这个亏。 肖辞这般嚣张行事,不止周震涛想骂,就连周挺和沈知舟也想骂。 但此刻,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