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近西山，路上行人匆匆。 凤仙客栈位于城中心，地段也是盛京最繁华的街道。 颜衿抬眸打量。 入目是一座高达五层的客栈，上头挂着一副金漆牌匾，洋洋洒洒写下“凤仙客栈”四字。 由此可见，在这落脚之人非富即贵。 除了来往做生意的游商之外，还有很多出行游玩的富家公子和千金小姐们。 她低头瞧了瞧这身令人过目不忘的衣裳，又瞅了瞅不远处的成衣铺子。 思忖片刻后，抬脚走去。 不过一会，便折返而回。 再次环视四周，见没异样，才缓步往客栈里头走去。 掌柜是个穿着褐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正坐定在长桌前，神情专注地拨打着算盘，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陡然听见一阵清冷的女声传来：“掌柜的，可还有上好的客房？” 钱茂财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两个年轻女子。 站在最前头的女子虽然长得十分漂亮，但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蓝衣，乌发之上只插着一根琉璃材质的簪子，再无旁的饰物。 一看就是个穷光蛋。 他摩挲了几下油光发亮的玉扳指，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做出赶客的动作。 “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钱茂财一脸嫌弃地道，“要是住店，往城西去，那里租金便宜。这里不是你们这些穷苦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颜衿没动，往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不知这钱能住几天？” 钱茂财讶然。 连忙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凑近一看。 一千两？ 这竟然是一千两！ 随随便便就能出手一千两的人，这是稀客！贵客！ 见她一副外乡人打扮，又是个柔弱女子，心机一动。 忙不迭地用袖子擦了擦桌子，又擦了擦椅子，甚至还亲自端茶倒水。 躬下半身，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这店也不贵，才一百两银子一天。” 花楹震惊，连忙挤上去：“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买块良田也就三两银子。” “哎呦姑娘！”钱茂财急得一拍大腿，解释，“这里是盛京，物价飞涨，我这价钱很公道了。” 花楹一听，公道个屁！ 连忙转头看向颜衿，小声地说：“姑娘，这是家黑店。他分明是看你有钱，狮子大开口。” “值了。”颜衿只回了二字，就对掌柜说，“赶紧安排，我要楼上的客房。” “值了？”花楹挠头，一脸茫然。 “姑娘稍微等等，户籍文书给我一下，登记好后马上安排！”钱茂财笑着应了一句。 颜衿用胳膊肘推了推花楹的手臂。 花楹抬眸看向她，只见她正朝着自己眨眼睛。 默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包袱里掏出了颜衿的户籍文书递了上去。 钱茂财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极其认真地记录好后，连忙挥手唤来了小二。 “阿牛，赶紧带两位贵客上去，五楼东边临江的那一间。” 阿牛原名陈大壮，他为了方便使唤，便叫他的小名阿牛。 “好嘞。”陈大壮将手头上的汗巾一把甩到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姑娘请随我来。” 颜衿抬眸打量了一会。 只见眼前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生得眉目开阔，满脸笑容，很是健壮。 是个好相处又容易套消息的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小步跟了上去。 “掌柜还真是够势利眼的。”花楹边走边小声嘟囔，“见我们有钱，就立马变了嘴脸。” 颜衿小声回：“记住，无论是哪，都一样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盛京是国都，将这种三六九等划分得更加明显。” “在这里，如果没有金钱，没有地位，只会遭人欺负。” 她停顿了一下脚步，敲了一下花楹的脑袋，提醒：“况且，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花楹沉默了一会，止住了嘟囔。 伸手搀扶着颜衿，慢慢往楼上走去。 前头带路的陈大壮见对方没有跟上来，回头瞧了一眼。 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竟是个瘸子。 他立刻转身走上前来，面露尴尬：“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腿瘸了，刚刚走太快了。” 他边说边放慢了脚步，等待对方跟上。 颜衿没多加解释，只淡淡回了一句：“没事。” 楼下拨打算盘的钱茂财听到，走了出来，抬头往上看，眉头微微拧起。 果然是个瘸子，可惜了。 房间很大，也很干净。 颜衿在桌旁坐下，吩咐花楹去准备几道小菜，随即喊停了正欲退出房门的陈大壮。 客栈的跑堂伙计是最熟悉市井百态之人，尤其还是盛京最繁荣，富商贵人最密集的客栈。 无论是庙堂之上的波诡云谲，还是江湖之远的丁点风吹草动。 对于他们来说，全都了如指掌。 因此想要打探消息，从他们入手是最快捷也最不引人注目。 她掏出暖黄色的钱袋子，往里面摸出了一锭雪花花的银子，不疾不徐地递到他跟前。 “阿牛哥，我初到盛京，有些事想同你打听打听，不知方便不方便？” 正欲迈出门槛的陈大壮蓦然一愣，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桌前姑娘生得很漂亮，冰肌玉肤，明眸皓齿。 穿了一件剪裁简单的广袖蓝衣，梳着一个半挽的披发。 周身上下除了鬓边的一支蓝白珠钗，并无任何点缀，却将别家盛装打扮的小姐都比了下去。 若不是腿瘸了，怕是追来的青年才俊都能把他家客栈的门槛踏破。 蓦然听见小姑娘温柔地喊他一声哥，又见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大银锭。 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抬脚走近，乐呵得直拍胸脯炫耀。 “不是我夸海口，我可是盛京百晓生，姑娘这是问对人了。” 颜衿装作十分惊讶，随口夸了几句后状似无意地提起。 “听说王家是出了名的皇商，他家的绸缎是一等一的好。我此番前来盛京，就是慕名而来。想着买上几件宫里娘娘常穿的衣裳，好回乡炫耀。” 她露出遗憾的神情：“可是我从城门口一路走来，怎么都没瞧见王氏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