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衿闻言,轻抬眼皮,视线落在一众红衣官兵上。 大娘所言非虚,此情此景实在是不宜再逗留,趁乱离去才是上策。 于是微微敛衽行了一礼,道谢。 在花楹的搀扶下,慢慢挪动着脚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还没能走多远,一声吆喝破空而来。 “大小姐,人在这里!她想逃!” 颜衿冷不防听见此话,目光一寒。 停下了脚步,将微微屈着的身子挺得笔直。 慢慢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朔风骤雨已然平息。 犯事的黑衣人嘴巴被胶布死死封住,正五花大绑地架在一旁。 或许见挣扎无果,只能痛苦地呻吟。 至于嘟囔了些什么话,没人能听清。 目光与他对上的一瞬,颜衿只觉此人有些熟悉。 沉思了一会,移开目光,朝董嘉柔看去。 此刻董嘉揉正站定在街道中央,扯起嘴角,耀武扬威地看向她。 身旁是一众簇拥着细细安慰,嘘寒问暖的锦衣卫。 原先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处理。 俨然一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门贵女形象。 熙攘的人群里,有阿谀奉承的声音传来。 “———董大小姐别担心,这人绝对逃不掉!” “———小姐先去一旁歇会,我们替你处理,结果定然让你满意!”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让大小姐不开心,把她丢去妓院里,好生折磨几天,就算是硬骨头也软了。” 狠厉的话语顺着风向不间断地飘到二人耳中,花楹心中惊悸不定。 没想到颜衿才刚从死门关捡回一条命,没能缓几天又得再次踏入。 她忍不住抬眼打量不远处的状况。 毕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女,从未见过此等骇人场面,一时慌了神。 哆哆嗦嗦地贴近颜衿的耳畔,颤抖地说。 “姑娘,是官差,好多官差。他们好像是朝着我们来的,怎么办?要是船上的事被发现……” 在所有人眼中,都会以为此刻的颜衿定然害怕不已。 可当他们投去窥察的目光,才发现黑衣女子神色如常,眉目波澜不惊,连一丝害怕也寻不到。 甚至没人能察觉到她眸底快速掠过的一抹狠厉与悲戚。 颜衿收回目光,拍了拍花楹的臂弯,止住她的话头。 低声安慰:“冷静,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发现的。” 另一边,董嘉柔直勾勾地看着颜衿,面露愤然。 仿佛在说方才给你逃过了一命,这次休想再逃。 她朝身旁的车夫使了个眼色后看向周挺,语气温和:“周大人,方才推我之人就是她。” “大人不妨将她押回诏狱,好生拷问。我敢保证,他们二人绝对是一伙的。” 她轻轻拂了一下衣袖,小声提醒:“我乃户部侍郎的千金,是黑是白不过就一句话的事。只要你替我收拾了她,往后高官厚禄不在话下。若是……” 周挺心中咯噔,哪怕是再愚蠢的人,也能听明白这番话暗藏的玄机。 他顺着董嘉柔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名女子,二人正说着什么话。 一个生得极为冷艳。 半挽的乌发垂顺滑落至腰,面上并无半点笑意。 修身单薄的黑衣将她此刻的面容衬托得更为苍白,仿佛漂泊在茫茫沧海中孤立无援的一粟,弱小又可怜。 但不知为何,这份柔弱莫名令他心生胆寒。 如霜如雪的面容下,似乎藏着翻云覆雨的狠辣。 另一个则是与众不同的感觉。 梳着双环髻,穿着黄衣,面容乖巧,身形娇小,眉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此时,围过来的百姓也能隐约猜到些什么,心底忍不住发出一阵唏嘘。 一边是手握利刃的重重官兵,一边是孤零零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如此鲜明的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在董嘉柔的威逼利诱下,周挺丝毫不敢懈怠,连忙招手唤来了自己的心腹。 正当吩咐上前捉拿之际,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 原来还没等他动手,董嘉柔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气,早已派人先下手为强。 只见车夫手持匕首,偷偷摸摸绕到后头,混在人群里。 趁着黑衣女子与黄衣女子说话的时候,将刀尖对准黑衣女子的后背。 眼看匕首淬着瘆人的冷光,就要没入血肉。 “咚———” 随之而来的是哐当一响,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还在思索对策的颜衿瞳孔猛地一紧。 垂眸察看,一把匕首正躺在她脚边,而不远处是一锭碎银子。 她立马明白了过来,有人想趁乱取她性命。 只是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迟来的后怕渐渐涌上心头,根本容不得多想。 她漠然回首。 就见车夫正握着手腕,吃痛地喊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弹我!” 他一边疼得死去活来,一边还不忘唾沫星子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