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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过后，整个无双镇的气温慢慢转凉。
中午还能热一会，到了一早一晚，降温很明显。
家家户户虽未烧炕，不过外出时都会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
这段时间，无双镇地界内，又被从县城请来的洋乐队抢走了几单活儿。
导致乐队今年的收入明显不如去年。
在加上前段时间去县城采买了一些新乐器，这些买乐器的钱，也是要从乐队的收入中陆续扣掉的。
总不能让焦三爷垫付。
收入越来越少，养家糊口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再次压在众人肩头。
在一次排练结束后，众人也没急着回去，而是聚在焦三爷院中吐槽。
“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乐队干脆解散好了，去沿海城市打工，我听说那边两口子一起过去，干一年能带个小几万回来，两年就能起一栋楼房。”
大师兄愁眉苦脸。
原本他还打算今年过年给家里两个娃，外加两个老人置办一身新衣服，再买个电视机的，现在看来，计划八成要黄。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愿意出去打工？
背井离乡，骨肉分离。
二师兄跟着附和道：“我找人打听过，为什么家里有老人过世也要请洋乐队过来，这吉利吗？你猜他们怎么说？”
二师兄环视了一下四周，有意卖弄一下。
周孝愚突然插话道：“他们是不是说洋乐队热闹，新奇，还有大姑娘唱歌？”
二师兄面色一垮，颇有些义愤填膺道：“还真被你猜中了，你们说，家里老人过世，难道不应该哀痛吗？请洋乐队过来吹吹打打，成何体统？搞得像结婚一样。”
周孝愚再次插话道：“当旧的仪式被新的思维观念冲击时，当无双镇的人们听惯了哀乐时，内心深处已经迫切的想换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是时代的变革，也是市场的潜在需求。”
这句话有些绕口，不过众人都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大家腻了。
当长寿面的仪式在寿星眼中仅剩下‘磨磨唧唧忙半天，还不好吃’的固有印象时，花点小钱去饭店搓一顿的新鲜观点自然就出来了。
二师兄反驳道：“你是说我们的曲子太老旧了吗？可是我们这段时间不是排练了几首新曲子吗？也在现场演奏过几次，他们的反响都不错的。”
周孝愚摇了摇头道：“在整个无双镇范围内，听过我们新曲子的人还是太少，而且，酒香也怕巷子深。”
这段时间，除了之前排练的《安河桥》和《日出峨眉》两首唢呐曲外。
周孝愚陆续拿出来一些其他曲子，继续补充到乐队的曲库中，其中一半以上的曲子都被排练过，已经十分熟悉了。
譬如就有《三国演义》中的插曲《这一拜》，属于桃园三结义时的专属背景音乐。
还有《水浒传》中的插曲《王进打高俅》，这首曲子快成了好汉们的专用干架曲子。
唢呐一响，干翻全场。
当然，这两首曲子在剧本空间中早已存在，属于翻唱性质。
周孝愚之所以将这两首唢呐曲子单独挑选出来，也是想蹭一蹭四大名著在农村乡下的人气，除了《红楼梦》外，其他三部影视剧里面的插曲知名度都不低。
就连《西游记》的主题曲《云宫迅音》他其实都想搬出来，可惜条件有限，设备不够，而且学习和配合起来的难度太大。
再加上系统空间里面的经验值都被消耗一空，买悟性丸的计划也被暂时搁浅。
不然的话，给这些师兄们每人几颗悟性丸，嗑药也能把这些曲子练会。
倒是蓝玉，给周孝愚带来一些小惊喜，这家伙不仅唢呐天赋出众，而且对一些西洋乐器也有浓厚的兴趣。
像电吉他，架子鼓之类的西洋乐器，周孝愚只是稍微教导了一下他，这货已经玩的有模有样了。
除了这两首四大名著插曲外，剩下的还有：
《佛光初现》和《耍猴儿》。
《耍猴儿》这首唢呐曲被称为送葬神曲，曲调上有明显的借鉴《索命梵音》痕迹，而《索命梵音》和《佛光初现》都是倩女幽魂里面的插曲。
作曲者：黄霑。
两首曲子，一正一邪。
黄霑这家伙，堪称鬼才。
另外还有《蓄势》和《大黑天》，这是两首动漫专属背景音乐，前者是《不良人》里面的插曲，后者是《灵笼》里面的插曲。
都很燃。
在2012年拿出来，略微有些超前了，里面除了民乐外，还需要用到不少西方乐器，尤其是电吉他和架子鼓，这两样必备。
其中《大黑天》又被称为“拔罐神曲”，它源自“治愈系”国漫《灵笼》里白月魁大战马克这一段的配乐，因白老板用刺罐给马克排毒，曲风十分上头而得名。
大黑天，是摩诃迦罗的别称，象征着专治疾病之医神与财富之神。
里面还要用到唢呐、琵琶、尺八、箫和大鼓。
在乐队进行排练时，一旦涉及到民族乐器部分，大家学习起来速度虽然不快，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向前。
然而一旦涉及到西洋乐器时，那个节奏就慢了下来。
好似大家对西洋乐器都有一种本能的抵制心态。
还好有周孝愚和蓝玉，目前架子鼓部分都是由蓝玉在伴奏，而周孝愚则专攻电吉他。
除了以上八首唢呐曲外，剩下的两首分别是《opening》，翻译过来是不可阻挡的意思，《少林足球》唢呐版。
这是一首电影配乐，里面涉及到的乐器也十分多，周孝愚这边拿出来的只是一个简化版本。
最后一首则是《小刀会序曲》，也是一首老曲子，属于大人物登场时的专属配乐。
动漫电影《大圣归来》就采用过这支曲子。
等于说以上10首唢呐曲子，齐集了四大名著中的三个。
包揽了未来两部优秀的国漫配乐。
一部卖座电影配乐。
两支超度神曲，一支邪曲，一支民谣。
大部分都属于未来的作品，够燃，够能打，就是有些不太契合送葬现场的气氛，之前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这也是二师兄忿忿不平的原因。
既然这些‘不肖子孙’都愿意花钱请洋乐队过来吹吹打打，只要热闹不要哀悼，为什么不请他们呢？
他觉得焦家班手中有宝贝，未必比不过那些西洋乐队啊。
问题是无双镇的大部分居民对乐队的形象已经定型了，把他们固定在‘丧葬仪式’的符号上，这个陈旧观点一时半会肯定是改不过来的。
焦三爷的视线看向周孝愚，“天鸣，你不是鬼点子多吗？把计划说出来给几位师兄听听。”
两人之前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
周孝愚的建议是，走出无双镇，走出合阳县，走进SX省。
2012年还没有短视频，现在流行的是各种论坛和贴吧，属于网络发展的黄金时代，遗憾的是，无双镇连一家网吧都没有。
他总不能一个人跑合阳县去上网宣传。
他们现在缺的是宣传渠道，至少也要将人们固定扣在他们焦家班身上的原有印象给扭转过来，如果乐队如之前那般被固定在‘丧葬’上，之后等待焦家班的只有散伙。
说到底，现在就是一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
得到焦三爷的鼓励，周孝愚顿了顿道：“我确实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不过，这需要大家每一个人的付出，而且我也不保证一定有效果。”
其他人道：“别卖关子，说出来听听先。”
周孝愚道：“我们得自己走出去宣传自己，趁着年关将近，冬天没啥活儿，大家都有空闲时间，这段时间抓紧把我交给大家的曲子练会，然后我们在合阳县的所有镇上挨个去巡演一遍，当然，这是全程免费的。”
“最好和本地的政府通个气，免得到时候有人过来捣乱。”
“另外，我们焦家班必须对外制作一份新的名片和宣传单，外加每人置办一套新衣服，譬如中山装就不错，做到服装统一。”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情不自禁的嘀咕道：“这能行吗？”
焦三爷道：“我知道，这样会耽误大家的时间，各地政府那边我亲自去联系，去不去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们老祖宗留下过一句古话，想要得到就必须先付出，只要付出行动，就有成功的可能，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不要指望最后能成功。”
“这样做也是为了宣传我们焦家班的名气，改变大家对我们的固有印象，方便以后接更多活儿，既然那些洋乐队能过来，为什么我们不能主动走出去？”
二师兄咂了咂舌道：“整个合阳县一共多少乡镇？每个乡镇走一遍分别呆几天，一起要多少时间？是不是到时候要单独雇佣一辆面包车？”
周孝愚道：“八个乡镇，一个乡镇至少连演三天，分别是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再把天气因素考虑进去，算上因为其他事情耽误的时间，我寻思一趟下来至少要一个多月。”
“全程下来，只花钱，不赚钱。”
大师兄面色纠结了片刻，果断道：“干了，如果还不行，我明年说不得就要出去打工了。”
其他人也陆续道：“先试试再说吧，现阶段好像也没其他办法了。”
焦三爷点了点头道：“那好，明天大家跟我去县城置办一身行头，顺便打印一些名片和宣传单，先从无双镇开始，我负责联系场地，大家抓紧时间将其他曲子练熟悉。”
“就这样，散会。”
一周后，无双镇唯一的一家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
周围围满了二三十名吃瓜群众。
大家搬着马扎，亦或者从隔壁小卖部借过来一条长凳，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台阶上准备的几人。
整个镇上只有一家老式的电影院，电影院的大门经常是关着的，只有在某些特定日子才会打开，播放一些具有爱国教育意义的电影，譬如《世上只有妈妈好》《大决战》之类的。
焦三爷和镇上的工作人员联系后，后者将这块地儿指派给他们，旁边还有一名政府的工作人员在帮忙维护秩序。
而下面围坐的吃瓜群众中，一半是焦家班成员的随行家属。
毕竟是第一次巡演，地点还是自家镇上，怎么说也要过来捧个场儿。
这其中，吹的正起劲的就是游天鸣的阿大游本盛。
他已经从焦三爷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内部消息，游天鸣现在已经在学习《百鸟朝凤》了，这预示着游天鸣被内定为未来焦家班的接班人。
这个孩子未来的前途不用他操心了。
游本盛哪里知道，世道变化的这么快，学好了唢呐，未来说不定也要回去种田。
“天鸣，加油啊，我刚才说了，你一会要在台上吹奏《百鸟朝凤》让这群人开开眼。”
游本盛见周孝愚的目光偶尔朝这边望过来，激动地站起来挥手。
周孝愚和游本盛对视了一眼，很快收视线。
他对这具身体原有的亲情关系其实印象还不错，譬如眼前的这位阿大，不过，内心中就是亲近不起来。
而且，担心被对方看出他身上的端倪，在学艺的这段时间，即便是过年，他也很少回家。
关于周孝愚被送去县城学习编曲的事，焦三爷之前找游本盛通过气，说的含糊其辞，只是说周孝愚身上有作曲的天赋，不这样的话会耽误孩子未来的发展。
至于学费的事一字未提。
游本盛下意识的认为这个学费是焦三爷亲自掏了。
这代表什么？
焦三爷无儿无女，又私自掏钱供周孝愚去县城学习编曲，岂不是把他当成了干儿子一般看待？
这种行为愈发坚定游本盛的判断，周孝愚这孩子，未来必定有出息的。
所以，在得知焦家班的巡演计划后，游本盛是第一个跑过来捧场的，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位11岁的小女孩，是周孝愚这具身体的亲妹妹。
不过小姑娘已经到了懵懵懂懂的年纪，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有些害羞，只有和台上的周孝愚对视时，才大胆的表露出目光中的崇拜和激动。
蓝玉在台上整理乐器，时不时的也朝这边瞟一眼。
“师兄，那个小姑娘是你妹妹吗？”
周孝愚顿了顿，回复道：“是我妹妹。”
蓝玉惊讶道：“你怎么不下去和他们说会话啊。”
蓝玉12岁，正好比他妹妹大一岁，原著中，这两人小时候就互相看对了眼，后来长大后又在镇上的一家本地工厂上班，最后成了一对。
某种意义上说，蓝玉在原著中是他未来的妹夫。
周孝愚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钱塞给蓝玉，“你去带我妹妹买些零食，就说是我给她的。”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蓝玉直接撒丫子跑了。
这也是焦三爷在原著中最后没有选择蓝玉当接班人的原因，人品倒不坏，就是心性不定，玩心大。
其实12岁左右的小孩，哪一个玩心不大？
焦三爷不知何时来到周孝愚身边，意有所指的朝下面的人群撸了撸嘴，“你不去和你家人唠叨唠叨一下？”
周孝愚专心的整理手上的乐器道：“等巡演结束了有的是时间。”
焦三爷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干活的样，对了，等一会我准备结束时在台上吹奏一首《百鸟朝凤》，你觉得怎样？”
周孝愚想起之前见过的异象，朝着四周观察了一眼，可惜周围树木少，见不到什么鸟类。
焦三爷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现在是冬天，鸟儿都去南方了，不过这镇上麻雀可不少，还有不少人家喂有下蛋的母鸡。”
周孝愚道：“正好借着这次舞台好好宣传下我们焦家班的王牌节目。”
又过了30分钟后，舞台上的乐器基本上整理好了。
这里没有话筒和扩音器，也没有雨棚和高台，只是从附近的小卖部内牵了一根电线出来。
条件十分简陋。
然而对于焦家班的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巡演，脸上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兴奋和紧张。
焦三爷朝着下方的人群大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父老乡亲和邻居，请了，我是镇上焦家班乐队的主事人焦三宝，平时倚老卖老，被大家称呼一声焦三爷，实在不敢当，这次我们焦家班会在镇上连续免费巡演三天，上午下午各一场，我们会演奏一些新的曲目。”
“其实除了丧葬以外，像结婚，孩子满月，酒店开业，乔迁之喜，或者父母过寿都可以请我们，我们可不是仅仅只会演奏哀乐。”
在焦三爷说话的当口，蓝玉和周孝愚妹妹每人各自拿着一叠传单，挨个的发放。
下方不少人可是认识焦三爷的，在整个无双镇，焦三爷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顿时，就有人喊道：“焦三爷，今天会演奏《百鸟朝凤》吗？一直听过这支曲子的大名，就是没有在现场听过。”
焦三爷道：“等所有曲目表演结束后，我会吹奏一遍《百鸟朝凤》。”
下方的人当下鼓掌叫好，“那感情好，我们就洗耳恭听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周围逛街的，开店的闲散人群陆续围了过来，稀稀疏疏差不多有四五十人。
焦三爷和乐队的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见大家都准备妥当，当下大吼一声，“焦家班无双镇巡演第一场，第一首曲子《小刀会序曲》。”
瞬间，一股激昂的音乐声从现场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