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能看见藤架浓荫之下,皇帝正和秋常在说话。 秋常在腼腆温柔,一直半低着头,我见犹怜。 皇帝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那画面,还挺好看的。 绯晚静静欣赏了一瞬。 心里头一点都不吃醋。 因为她对帝王,从未用真心。 “拿那件浅紫色的。” 见小蕙拿了一套水碧色的襦裙,绯晚吩咐更换。 今日秋常在一身烟黄,娇柔可人。 绯晚不打算抢她的风头。 而且浅紫色会将秋常在衬得更加明媚。 小蕙依言拿了浅紫色裙衫,绯晚离开窗子,到内室画屏后去更衣。 “小主,陛下真的很看重您,没想到,前院那位竟然能被一降到底,从昭仪之位变成最低的更衣。” “正是呢,咱们小主如今在宫里,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跟前没旁人,香宜和小蕙一边帮绯晚换衣,一边小声惊叹着。 绯晚嗤了一声:“若非虞侍郎大人还有用处,且是有过功劳的臣子,陛下何止降她为更衣,直接赐死也很有可能。” 刚才,皇帝是起了杀心的。 绯晚感受得到。 “但,你们须明白,陛下惩处她,可不是因为看重我。” 绯晚告诫两个心腹婢女,“陛下最恼火她的,并非她欺我,而是她欺君。” “陛下最讨厌被人骗。” “他喜欢那位的天真活泼,当她单纯,到头来发现她全是装的,于是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他不会怪自己识人不明,只会怨旁人骗他。” 两个婢女各有各的聪明处,可绯晚点破的关窍,二人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而绯晚接下来的话更让她们心惊。 “所以若有一天,当陛下发现,我的良善柔弱,也是假象……” “我的下场,只会比虞听锦更惨。” “因为他给我的宠,对我动的心,比对虞听锦更多。” 小蕙脸色发白。 压低了嗓子,惊惶地说:“那、那我们可不能让陛下知道……” 小主背地里可是带着她打过虞更衣的,打得可厉害呢,跟小主形象完全不符。 香宜眉目一厉,发狠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奴婢先杀了他,绝不让他有机会杀小主!” 弑君这种事在她嘴里,竟然说得顺理成章。 不愧是一根筷子刺死宫嫔的人。 绯晚忍不住笑了。 是真心的笑。 摸了摸小蕙的头,告诉她别害怕。 目视香宜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就算有,也用不着香宜动手。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拿着泔水桶里翻出来的剩菜,呆呆傻傻站在一边了。 绯晚慢吞吞换好了衣服,还给自己上了个淡妆,就是为了给秋常在留出充足的时间,和皇帝单独相处。 外头歌声飘荡,舞姿回风流雪。 帝王在藤架下歪靠躺椅,吃着绯晚备好的香茶瓜果,欣赏美人歌舞,好不惬意。 绯晚让他享受了一段时间,才收拾妥当出屋。 临出去之前想起一事,低声叮嘱香宜: “回头去见樱小主,让她找个烟云宫的旧相识,好好伺候着虞更衣。” 香宜道:“不用找樱小主,奴婢在冷宫也有相熟的人,必让她把虞更衣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而且绝对不留把柄。” 那就更方便了。 绯晚笑着回到皇帝身边,亲手奉上一片盘中已经切好的香梨。 “陛下看秋姐姐舞姿入神,可还记得嫔妾?” 萧钰就着绯晚的手吃了梨,笑着捏了捏她皓雪一样的腕子。 “怎么越发促狭了?是你迟迟不出来,倒怪朕。” 绯晚笑了笑,温顺依在皇帝身边,陪他一起看秋常在舞蹈。 秋常在跳舞,和她的人一样,不妖媚,不飒爽,也不高难度,乍一看,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就是很耐看,让人心里舒服。 若是不看,倒也可以,但若看上了,就会渐渐被吸引。 “秋姐姐跳得真好。”绯晚轻声赞叹。 皇帝笑道:“朕还念着你的舞姿。” 和那夜雨声中的缠绵。 “什么时候,再给朕跳一曲。” 绯晚轻轻靠着皇帝,惋惜道:“怕是一时半会跳不得……” 成功勾起皇帝对皇后的不满。 也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是专门来探望绯晚的,倒被虞氏一番搅和,气得他忘了。 “朕已经告诉文院判,这段日子着紧你的伤,至少每三日要来诊治一次。” 绯晚起身谢恩,又道:“文院判如今掌管太医院,每日有多少事要忙,何况太后娘娘回宫了,太医们更要照看她老人家的身体,嫔妾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万不敢太过劳动文院判。” “你总是这样懂事。” 萧钰不由又想起皇后的“不懂事”。 堂堂后宫之主,总是行些小家子气的事出来,没的让人厌烦。 他宠爱一个昭卿而已,碍着她什么了,值得她三番四次和昭卿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