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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外,时有脚步声路过,沙沙如春日雨。
那春雨一样的脚步声敲在雅舍内,每一次路过,都让林夜心尖颤一下。他得心脏都有些疼,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因雪荔便在寸息间。
雪荔的手指抚在他脸上。
此时他坐她跪,二人的姿势已然有些亲昵。可是雪荔不懂,林夜在挣扎几番后,抱着唾弃之心,窃喜于自己的微微欢喜??无论她目的是什么,她总在亲近他。
无论她和宋挽风怎样,“林夜”应当总有些位置。
在她那纤尘不染的心中,在她被“无心诀”封住的空茫内心中,他又占据了几分位置呢?
林夜明澄的眼睛宛如星辰铺满雨花石,雨花石上倒映着雪荔。
雪荔低下眼,手指落在他脸上,亦有些出神。
这种出神,与旁日的出神不一样。旁日她是不在乎身边来去的人与事,才任由自己目光涣散思绪飘飞;此时她分明专注,却专注得思维飘散。
她想、想……………
她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凝望林夜后,也学到了几分目光躲闪。
他好生漂亮。不是寻常郎君的“英武”,不是类似女子的“女相”,而是因骨架完美皮相出色气质干净,而呈现的一种“漂亮”。
雪荔没有摸过像他这样好的头骨。
她手指落在他脸颊上,一寸寸抚摸,在心中记下每一块骨肉的位置。她心中感慨好优越的骨相时,便感觉到手心下的这具骨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雪荔垂下眼。
正逢林夜撩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偷看她。
她看到他喉结滚动,她的目光随之下移时,他慌得偏过脸,身子绷得好紧。
林夜小声:“摸、摸、摸够没?”
雪荔:“你、你、你为什么结巴?”
林夜一愣,然后大怒:“你学我说话!”
他一下子意识到她乖巧下的恶劣。
是了,雪荔必然是有一腔残忍的。即便那残忍再天真,她也绝不善良。善良的人不可能有“雪女”的封号,善良的人不会在这时候欺负他。
林夜推雪荔,脸颊绯红:“摸好了,你就松手。”
雪荔“哦”一声,心中遗憾地往后退了退,松开了手。她松开手后,反而是林夜倾身,抓住她袖子,他红着脸追问:“什么感觉?”
雪荔:“很好。”
林夜心中想:必然是夸我长得好。是了,我自然长得好。就算如今生病,也比宋挽风那个老男人强。我年少体盛,正是当打之年。
雪荔也没想到一句话,就让小孔雀的尾巴重新翘了起来。
他只是脸颊通红不敢抬头,却扒拉着她衣袖不放:“怎么个“很好‘?”
雪荔想一想:“如果我喜欢收集人头骨的话,你会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林夜一怔。
林夜弯起了眼睛,露出笑容。
他嗔她:“什么鬼话?动不动说‘喜欢‘,哄得别人当真了怎么办?”
雪荔还没消化完他这句话,只盯着他那宛如会发光的笑容看。而林夜撩目,显然发现她喜欢看他笑,于是他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林夜大度地上手,悄悄摸一下她眼角:“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他笑眯眯:“不然真的看不见了,以后再也不认识我了,那我得伤心的日日哭晕过去。”
不待雪荔多说什么,他便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掏出珍贵的治疗疮疤的药膏。他如今走到哪里,瓶瓶罐罐的药物都会带许多,行事格外方便。
雪荔惊讶。
雪荔说:“把你吊起来倒挂,摇一摇,你身上肯定能掉出来好多宝贝。”
林夜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一下子笑倒,乐不可支。雪荔不懂他为什么笑,却也心情不错。
他拉着雪荔坐下,先用清水帮她清洁眼睛,再为她上药。这一次,药膏抹开的时候,雪荔到底从淡淡的花香中,闻到了林夜身上自带的被掩盖的清苦药香。
少年微凉的衣摆,拂到她眼角。
林夜美滋滋:“我以后都为你上药。”
雪荔不语。
林夜又自我否定:“不行,不能这样说。你最好不要受伤。”
林夜念叨道:“离了我,你怎么办?谁照顾你啊?你那个好师兄,都不知道为你上药吗?”
雪荔:“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林夜眼睛转悠,神色灵动,洋洋得意道:“你也不喜欢我碰啊,但我不是死缠烂打成功了吗?这么没有毅力的兄长,赶快扔了吧。”
雪荔瞥目望他,觉得他对宋挽风意见好大。然而她眼珠刚转动,他便大呼小叫:“别乱动,药膏要抹到眼睛里了。”
雪荔忙正襟危坐。
她看不到的地方,林夜扮个鬼脸,得意于自己的聪慧。
他不遗余力地在她耳边絮絮念宋挽风的坏话,雪荔蹙眉似不快,他又轻松住口,转了话题:“那个白离......就是那天在林子里和你打的那个青年,他是西域四大杀手之一,你打得过他吗?”
雪荔:“可以。”
林夜按在她眼角的力道微重一分,斟酌用词:“我是说,你轻松一些,不受伤的话,可以赢吗?”
雪荔:“习武怎会不受伤?”
林夜语气急了:“靠聪明才智啊,为什么非要冒险?你这样聪明,你肯定有法子的。”
雪荔不语。
她回想那个白离。
武功到她和白离这个境界,没有任何弯道可抄,只有实打实的真本事。雪荔从没遇到那样棘手的对手,她知道对方也一样。事实上,白离比她武功高,她总得剑走偏锋一些。
而且,雪荔想?。
雪荔静静地想着。她昔日没动力没思绪,万事万物皆无兴趣。而此时棋逢对手,她发现自己也有用心的时候,也有不愿输的时候。
她又想到她丢弃武功已经很久了,自师父过世,她再没有每日练武过。也许,她应该把武学捡起来………………
雪荔想着这些的时候,轻轻“啊”一声,因冰凉的药膏没落到她眼睛中,少年的手指却碰到了她睫毛。
林夜严肃:“阿雪,别受伤。”
雪荔抬起眼。
林夜垂着眼,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眼尾:“如果你打不过他,你就告诉我,我想别的法子。不要和他拼命,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那天,我看到你们在半空中,他的指虎都要碰到你喉咙了,你也不躲......我的心都要被你吓停了。’
林夜伤心道:“任何事情,都不至于让自己受伤。你要先爱护自己,别伤害自己,别让我担心。”
雪荔的眼中,倒映着林夜
她想到玉龙说,别自伤。
宋挽风也说,别自伤。
而林夜说,你受到伤害,我会担心。
……………这些,都是担心吧?他们,都挂念她吗?
习武本就容易受伤,担心和担心看起来也不太一样。师父和宋挽风的担心下,她依然要吃苦受伤;而林夜,不希望她受伤吗?
为什么?
林夜涂好了药,抬起眼,与少女的眼睛对上。
说了半天话,他已经不脸红了。他朝她笑一笑,转肩要去收自己的药膏,他手指被雪荔握住。
林夜一顿,低头看向她握住他手指的手。
雪荔也迟钝低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
雪荔迷惘片刻后,对林夜轻声:“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林夜一愣,心间何其软:傻阿雪。他早就不气了。
可他很好奇:“若我还在生气,你还要怎么哄我?”
他浮想联翩,想得重新红了脸。他咳嗽着,想向雪荔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抱一抱他。
就像她和宋挽风在太守府前那个拥抱一样。她师兄有的,他也要。
小公子面红耳赤心跳砰砰间,听到雪荔想了想:“你若是不生我的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的小秘密。”
林夜呆住了。
他挣扎于“拥抱”和“属于雪荔的秘密”之间,哪个更有吸引力。
林夜到底沮丧地放弃自己想要的拥抱,问她:“什么秘密?”
雪荔朝他递出手:“我应该被白离下了药。”
“什么?”林夜大惊,一把抓住她手腕,为她摸脉,“是中毒了吗,我怎么摸不出来?阿雪,你哪里不舒服吗?那你还一直和我闲聊,应该去找大夫啊。”
林夜心急,开始思考光义帝有没有带那个厉害的神医出来。
雪荔摇摇头。
雪荔道:“那天我有感觉到什么东西落到我身上,和我多年来用的药是一样的,但比我以前用过的药,感觉更剧烈一些。我当时觉得头痛,心悸。笛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她细细描述她当时的感受,林夜认真听着。
她没有告诉宋挽风,她本也不想告诉林夜。但是林夜在生气,她总要有个什么来哄他。
林夜脸色渐渐凝重:“说起来,确实有些古怪。那时候,我也感觉到心悸,但应该感觉没有你这么强烈………………”
林夜回忆当时自己的记忆。他的记忆非比寻常,宛如定格。那日他的全身心都落在雪荔身上,然而如今回想,他仍能从记忆中翻找出来当日其他人的反应。
林夜喃声:“你当时感受特别不舒服。我也感觉奇怪,而陛下当时被人簇拥着询问,看样子,陛下也受到影响。可是粱尘他们都没受到影响,明景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受影响,因那笛声,并没有明景平时‘魔笛‘那么强大的威力。
“如果当日的阴谋是针对你的,为什么我和陛下会被连累到?我们和你之间,有什么相同之处呢?”
林夜喃喃自语。
他心头忽然一跳。
林夜盯着雪荔:“我和陛下唯一的共同点是,我们身上有毒。二百年前,霍丘国曾为李氏皇族嫡系体内种下一种叫“噬心‘的毒。时移境迁,噬心在南周皇室嫡系这里,因为......我的血的缘故,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我们体内可能还有些余毒,但
并不严重。”
林夜沉下心。
他不是真正的小公子。
他受到影响,必然是心口那三滴心头血的缘故。光义帝受到微弱影响正常,那么雪荔呢?为什么雪荔感受到的,比他们都强烈?
林夜:“噬心之毒只在皇室血脉中,怎么会在你身上......阿雪,你师父平日给你服用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抓住她手腕,又急又恨:“是噬心吗?玉龙怎么会有霍丘国的毒?她为什么给你下毒?你服毒多久了,平日有什么感受?不行,我们得找陛下。”
他说话间便要起身,雪荔却按住他。
雪荔很冷静:“我与你们的感受不完全相同,不一定是噬心‘。我师父不会害我的。”
林夜气怒。
都这样了,她还为玉龙说话!
但他抬头,看到雪荔微空的眼神。
她由玉龙养大,长在杀手楼。她常年杀戮,常年孤寂,常年没见过正常人。长年累月,她只有玉龙和宋挽风。
他怎能苛责她的不幸?
林夜压下千头万绪,勉强笑着安慰她:“是了,那噬心之毒,已经过了二百年。我们中毒会心悸痛苦,但你好像并不会。玉龙楼主才多大,怎可能拿到那种毒?是我关心则乱了。你师父养你护你,必不会害你的。”
雪荔低着头。
半晌,她才极轻的“嗯”一声。
林夜心间发颤,口中笑问:“首先,我们得找这毒到底是什么。你有线索吗?”
“有的,”雪荔的情绪从来很淡,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那日,我在指甲中藏了点儿风吹过来的东西,事后我用内力逼出来一点,放在帕中。但我还没想好,怎么查这种毒。”
林夜干丝万缕的担心,在这时轻轻舒缓。
他忍不住倾前身子,抱她一下:“好聪明的阿雪。”
雪荔清水眸子看他。
林夜笑眯眯:“有这点药粉,就足够了。我身上的血不全,恐怕作用不大。唔,陛下的血对毒也有反应......我去求陛下,让陛下出点血。陛下身边有一位神医,很有本事。那神医拿着血和药粉,说不定真的能复原出点什么。
雪荔点头。
雪荔只是问:“陛下会给血吗?”
林夜迟疑。
通常来说,天子尊贵,肌体无损,不会赐血给任何人。换做旁人,想都不必想。然而,光义帝和林夜有合作,这样的君主,愿意赐血,是有可能的。
只是,那到底是“噬心”。
北周皇帝受困于“噬心”,需要小公子解毒。光义帝未必愿意研制出真正的“噬心”解药,救治北周的皇族。何况,雪荔身上的问题,也未必是“噬心”。
是了,绝不能承认是“噬心”。否则光义帝绝不会赐血。
林夜笑道:“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陛下是位好说话的皇帝。”
雪荔点头。
林夜想的问题,她也想到了。她并不在意。无论那药粉是什么,她都不在意。
生死有命。
她没有林夜那样珍爱人生。人生走到哪一步,她都不会挂心。倘若她命中注定折损于此,那便折损吧。
死亡应当………………
雪荔还没多想到“死亡”的事,林夜就抓住她衣袖晃了晃,笑眯眯:“好了,我们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去给朋友们买点礼物呗。”
雪荔吃惊并困惑:“朋友?”
谁?谁是她朋友?
林夜一看她的反应,便重新发挥自己的特长,开始老气横秋地教育人:“你平日遇到什么难处,靠的就是朋友帮扶啊。俗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身边人多重要啊。独来独往要不得。沙子再小,聚起来就是龙卷风。”
他又一次拿“白离”举例:“如果你身边朋友们多,遇到白离这种凶悍的人,朋友们全都聚过来保护你,用人堆也能耗死他嘛。”
雪荔心想,不,那种顶尖高手,再多的人也不过是送死,拦不住对方一丁半点。
他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通,停下来喝口茶间,听到雪荔天真道:“沙子再多,不还是沙子嘛?”
the“......“
雪荔见他脸色不对,便忽然聪明地转过脸,当做不知。她喃喃自语:“好吧,给朋友买礼物。我去给宋挽风买礼物。”
林夜:“......?!“
林夜和雪荔玩耍的时候,行宫那边,光义帝正在查看投降山贼们的审讯情况。
文牍堆在案头,光义帝一页页翻看,一向温和的眼中神色幽邃不可探测。光义帝手指轻叩着案面,思考着文牍中的内容:
审讯中得知,这些山贼受人指使,才敢绑架世子,绑架皇帝。他们铤而走险,想赚一大笔钱,把光义帝卖给什么人,他们钻入西域去躲上几十年。
然而,背后人是什么人,却问不出来。
知情的人,都死在那日的追杀中了。
光义帝眯起眼,回想当日救自己时,众人的英勇无畏。川蜀军,誉王世子,林夜......全都义无反顾。而就是在这种义无反顾中,知情的山贼头领死了,嘴堵死了。
那么,是谁呢?
光义帝思量间,想到了林夜。近而,想到了林夜身边的那位冬君,雪荔。
这些人中,林夜的嫌疑应当是最小的。可林夜说不清他为什么来金州,他的嫌疑便仍存在。而雪荔......那样高强的武功,那样美丽的少女……………
光义帝想得出神。
外面侍从来报:“陛下,誉王世子求见。”
光义帝顿一顿,让人请李微言入室。
李微言锦衣玉带,身高体瘦,却顶着一张脓包满满的面孔。他进行礼后,光义帝怜惜一瞬:“微言这脸上伤,到现在都好不下去吗?朕身边有一位神医,去为微言看一看吧。”
李微言自嘲:“陛下挂心,臣却不必神医劳碌了。臣护驾无功,家破人亡,这副样子,大约是报应吧。”
李微言打起精神:“臣找陛下,是商议祭祀之事。陛下来金州,本就为石碑而来......”
光义帝微笑打断:“山贼祸事仍有余情未清,祭祀之事先不急。微言,你觉得,小公子如何?”
李微言心头一顿。
他抬起丑陋的面孔,一双灵的眼睛幽黑万分:“臣不认识小公子。”
光义帝笑:“你自然不认识。朕只是觉得蹊跷,怎么和亲团好端端的襄州不走,要绕路来金州。怎么他一来,正好遇到救驾之事?”
李微言似乎是不明白光义帝的意思,便保持沉默。
光义帝道:“小公子身边那位冬君,当日救朕于危难之中,朕心甚慰。这一次罹难,朕才发现身边没有武功强者,是何其不妥。听闻北周的宣明帝和‘秦月夜‘结盟,便是让杀手楼充作他的私兵,只听令于他一人……………”
不知是不是光义帝的错觉,烛火光下,世子的睫毛微扬,其下流动的眼中光如湖心下湿漉漉的漆黑石子。漆黑雨花石上,一瞬之间,染上黏糊糊的青苔海藻般葳蕤的疯狂笑意。
然而光义帝再看,看到这位少年世子只是兴奋。
不等皇帝说完,李微言就迫不及待道:“臣为陛下分忧,请那位冬君来当御前死士,陛下觉得如何?”
李微言说话调子一贯很奇怪,皇帝还在犹豫,他已积极地离去,自告奋勇去为皇帝办事。
燃烛照,满堂幽微,年轻皇帝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被无限延长,廊风簌簌照竹叶,颇有几分扭曲隐晦。
光义帝在堂中踱步半刻,又召人进来:“小公子醒了吗?宣小公子进殿,朕和他商议一些事务......事关誉王世子,要他速速来见朕。”
内宦躬身退下。
内宦分明听到光义帝在李微言面前挑拨林夜,而今又召林夜,事关李微言。
内宦垂着眼,不敢多问帝王心术。
落日余晖将天边照得一片通红,又是一日走到了尽头。
林夜甩下自己身上的所有杂务,陪雪荔玩耍。雪荔亦是甩下她查师父真相的杂事,陪林夜胡闹。
二人已经在一个泥人摊前蹲了半个时辰了。
起初,只为买礼物。后来,林夜看雪荔望得专注,便扭头和摊贩商量,让摊贩教二人捏泥人。雪荔有些吃惊,又起初抗拒,但在林夜的热情与以身作则下,她也蹲在他身边,弄出了一手泥。
一排失败的小泥人,堆在两个少年脚边。
雪荔和林夜的手指掌骨间便是泥洼,二人却仍兴致勃勃。他们越挫越勇,手下的泥人,渐渐有了些模样。
天太热了,捏泥人戴斗笠不方便,便将斗笠仍在一旁。
彼时有一队军中骑士路过,铁蹄踏青砖,飒沓如星火。忽有为首将军扭头,望了这边一眼,觉得少年几分眼神。然而这些骑士要去行宫向陛下汇报事务,为首将军来不及细看。
林夜只兴致勃勃玩泥人,还要教雪荔如何玩。
林夜:“哎呀,要这样捏。看看我捏的好不好看?”
雪荔:“我第一次玩。你不要老叫唤我,我耳朵疼。”
林夜气呼呼:“我怕你寂寞,你还说我叫唤。哼,我不理你了。你慢慢给你的宋挽风做礼物吧......”
他语调怪怪的,拉长调子后,见她仍不理,他便也扭头,不理她了。
摊贩在边上坐在躺椅上,摇着扇子看这两个半大少年少女戏玩,只觉得好笑。
林夜自己的泥人又一次做失败了。他干脆蹲在雪荔身边,看少女专心地为她掌心下的泥人抹匀泥浆。
他看她忙活,看得津津有味;看她心灵手巧,看得与有荣焉;他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她。眼见小泥人在少女掌中渐渐成型,雪荔抿着唇十分安静,林夜则惊叹连连,用力鼓掌。
雪荔感觉到脸热,也许是太阳照的。
林夜低头托腮,衣摆垂地,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手中的泥人:“现在,你还说,沙子多了,依然是沙子吗?”
雪荔摇头。
林夜满意。
他满意中,又带点儿嫉妒,慢吞吞道:“那是什么呢?是给宋挽风的礼物么?他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礼物吗?”
雪荔手指轻轻揩过泥人的眉目,洒掉多余泥水。最后一抹泥被?好,日光红晕落下,墙角半边被罩入阴暗中,另半边光,落在她托起来的泥人上。
小泥人锦衣绣服,银冠玉带,一眉一眼,生动伶俐。
林夜在旁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雪荔说:“是林夜。”
林夜低着的睫毛微微一颤。
雪荔的手托着泥人,一点点举起。林夜的眼睛追随着她,一点点抬起。
他看到向晚风清,发丝擦眼,少女举着这枚她亲手捏的泥人,抬到比眉毛还高的地方,任由金灿灿的光落在泥人上。少女的眼中映着夕阳也映着泥人。她脸上沾着泥点,虔诚地望着自己的作品,极轻的声音,如烟花般,在林夜心口炸开:
“所有的,都是林夜。”
心间万蝶振翅,耳边琳琅诱语。
林夜蹲在少女身旁,眼中她,神色涣散。这是红尘万丈亦是人间炼狱,他置身其中,看到红尘之情,如雨噼里啪啦地浇覆,笼罩,淹没他。
脸上沾泥点的雪荔,绝不是最美的小娘子。
脸上沾泥点的雪荔,在林夜眼中好生漂亮。
难道这,仅仅是好色么?
【林夜,你还觉得……………仅仅是好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