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你别怕!” 林氏回神,拉着苏蔓蔓的手道:“娘带你去怡祥苑,去见见祖母,给柳姨娘说几句好话,一切都是误会,此事便罢了。” 她的手指细长而无力,轻轻触摸,便能感受到骨骼的硬度和肌肤的冰凉。 主母还要给姨娘说软话? 她这个母亲,性子委实太软弱了。 前世的她,性子也太软弱。 可母亲兄长死后,为了活着,她嫁入瑾王府,经历了瑾王上位,后宫的勾心斗角,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泣的姑娘了。 “不去!” 苏蔓蔓摇头,断然拒绝了,“柳姨娘这会憋着一肚子火,咱们去触霉头,她还不将满腹坏水往咱们身上泼?” “可是……”林氏欲言又止。 因疾病折磨,她憔悴不堪,黯淡无光的眼神因女儿归来,好不容易多了一份光泽,此时因柳姨娘的原因,又失去了活力。 “蔓儿,你外祖父被贬,族中其他亲眷亦受牵连,昔日好友也断了联系,你兄长在外,你爹宠柳姨娘惯着苏娇娇,”这些心酸往事一说起来,林氏的脸色便苍白了几分。 “蔓儿,你我皆身后无倚仗,斗不过,便服个软,”她拉着苏蔓蔓的手,循循教导道:“娘只盼你嫁个好人家,得夫君疼爱,子女恭敬,婆媳关系融洽,一生顺遂即可。” “孩子,咱们忍一忍,你嫁了人,一切都会好的。”她凝视着她,眸光柔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卑微的请求。 “娘,那你呢?”苏蔓蔓心底泛酸,“我若嫁人,你该如何自处?” 林氏眸中的光更暗了,“我失了夫君疼爱,这么多年还不是过来了。待你兄长回府,日子总归能好过一些。” “或许……”她眼眸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我一辈子如此,或许也活不了几天了。”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忙用手擦拭,低语道:“此生只盼着能再见父母兄长们一面,可路途遥远,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林将军携家带口去了羲和,与京师千里之远。 最初一两年,还互通信件。 然后,信件也没了。 林氏彻底失去了父母兄长们的消息。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着自己的家,想见一见年迈的双亲,至亲的哥哥们。 可她身体如此,无法远行,也不可能远行。 想及此,她心如刀割,心情越发郁结。 她从榻边缓缓起身,不料脚下一软,身子晃了晃,宽松的衣裙随风轻轻摆动,更显得她身形单薄与无力。 苏蔓蔓忙搀扶住她,强自压下眼角泪,“娘,你累了,去榻上歇着。睡不着,便闭目养神。” “若是老夫人传话让你去,你便称病,往后有我,你不必费心。” “可柳姨娘一回来,待会老夫人定会怪罪你我。”林氏往床榻上一躺,满目忧伤。 她被磋磨了十几年,从心底里对钱老夫人心生畏惧。 “所以,我让娘躺着!”苏蔓蔓帮她掖好被角,劝慰道:“娘,您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身子养好,往后才有机会与外祖父一家相见。” “可是……”林氏还想说,苏蔓蔓打断她,“娘,放心,女儿自有应对之策。” 她安抚好林氏,领着李嬷嬷出了门。 两人来到院中树下,苏蔓蔓开口道:“李嬷嬷,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李嬷嬷偷眼瞥一下屋门方向,小声道:“姑娘,其实还有一事,嬷嬷没敢在大理寺里讲。” “说。” “张嬷嬷是家养奴,二十年前,她嫁给府中厨房的一个伙夫,生下一儿一女。” “后来,伙夫生病死了,留下一双儿女。” “她儿子与女儿均在城外的庄子里干活,均已成亲。” “这些很平常,我相信曹大人一定也能查到。”苏蔓蔓手中把玩着一个树叶,“告诉我,你怀疑什么?” “她原本在外院干一些打杂的事情,十六年前,夫人怀姑娘时,她因养育了一双儿女,有育儿的经验,才被调到夫人身边。” “是柳姨娘送她过来的?”苏蔓蔓问。 “不是。”李嬷嬷否认,又回道:“夫人挑选的。不过现在想一想,此事有些蹊跷。” “继续说。” “那日,夫人挺着大肚子,去院中散步,不慎摔倒,是张嬷嬷路过搀扶住她,还唤了大夫。” “她救了娘?”苏蔓蔓抬眸,望向李嬷嬷,“为何怀疑她?” “当时天气凉,老奴回屋内给夫人拿披风,不足半柱香时间,她便摔倒。” “老奴赶到时,看到夫人摔倒在地,吓得冲过去,也摔倒了。” 苏蔓蔓手底下一用劲,“有人在地上动手脚?” 李嬷嬷狠狠点头,“当时救治夫人着急,老奴一瞥,原本光滑的石头上,多了许多青苔。” “事后,老奴回去查看,那些青苔又不见了。” “老奴曾向夫人提及此事,可她心善,只道雨后青石上有青苔,很寻常,怪她走路没注意。” “之后,她感激张嬷嬷,更是将她调到身边,一直到如今。” “最初几年,老奴对张嬷嬷心存戒备,可看着她确实努力做事,即便夫人受欺负,被赶到翠香院,她依旧愿意来,那份戒心便淡了。” 李嬷嬷气得一抹眼角泪,“谁曾想,她会那样。老奴不信她是误买毒碗。” “这几年,她儿女很少来府上探望,不过她上吊那日,她儿女均来探监了。” “她在府中生活月钱不多,夫人病着,翠香院中奴仆月钱更是少。” “她儿女在庄子干农活,也挣不了几个铜板,他们当日来时,身上的衣裳却光鲜亮丽,根本不像农庄的长工。” 从李嬷嬷的话中,苏蔓蔓嗅出了一丝阴谋。 前世,当她知晓母亲是中毒而死时,她心中也推演了很多种可能。 到底谁是幕后的黑手。 目前来看,最值得怀疑之人,便是柳姨娘。 不过她一个区区后宅女子,到底是如何弄到如此阴狠的浣月国毒药? 她的背后,恐怕还有人。 “姑娘,这些都是老奴一些推测,无真凭实据,所以大堂上,老奴也无法明说。”李嬷嬷愧疚地低下头。 若眼前姑娘还如从前般软弱,不担事,这些事情她定会烂在心中。 免得为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