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是晚上醒来的,苏怀又大动干戈把专家团队全部找来。 前前后后做了好几项检查,一直折腾到半夜,在得出病情暂时稳定六个字后,苏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说是醒,其实顾予真正清醒的时间很少,睁开眼看着爱人无声流泪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看见她流泪,苏怀只能忍着心痛用湿纸巾一点点拭去泪珠。 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捏着顾予的手,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得不说顾予真的福大命大,就连美国来的专家都不禁感叹,怎么会有人在多次发病的情况下还能安然度过危险期。 真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最近又开始降温,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屋檐上,一如两人重逢在体育场后门见面那天。 顾予藏在氧气面罩下的嘴角毫无意识地上扬,她用手指在苏怀手心上点了点。 只这一个细微动作,苏怀便紧张得不行,忙用低哑的嗓音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就在苏怀准备起身查看时,床上的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摇头。 与苏怀的紧张情绪不同,顾予想的却是: 病房的白炽灯很普通,但照在你身上就是不一样。 白光在她肩膀和天鹅颈上打了一层瓷白的光,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明。 或许是白的过分的缘故,精致英气的五官无端给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顾予想,这段时间苏怀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骄傲优秀,恬淡寡欲美人如苏怀,竟然也有这么可怜脆弱的时候。 又过了整整一天,顾予才能简单地开口说几句话,也撤下了呼吸机,只是满身的管子暂时还不能拔。 有力气说话后,顾予总喜欢用略带伤感的语气重复着一句话:"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苏怀听不得她说这些,每次都哄着说没事。 顾予的运气好像一直都不太好。 出身富贵人家却被父母狠心抛弃,磕磕碰碰努力长到上高中的年纪遇上喜欢的人,又查出心脏病。 远走国外好不容易有了足够的底气回国,却在和心上人重逢的当天遭遇车祸。 兜兜转转时间流逝,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苏怀遇上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姜若棠听说顾予醒了,直接翘班赶来医院探望。 只是没想到会撞见两人吵架。 苏怀那么爱老婆,自从失而复得以后,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提吵架了。 起初姜若棠还以为又是顾予这家伙抽风,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才发现不是。 这次主动离开的人,似乎是苏怀。 时间拉回到十分钟前,苏怀突然开始收拾东西。 "你安心养病,我走了。" 顾予被各式各样的管子绑在病床上难以动弹,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苏怀是要回家。 可当眼睁睁看着那人拿走了所有个人用品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你去哪?"她小心翼翼地问。 苏怀像是很累的样子,只用背影对着她:"等会时安会过来。" 本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那道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人本就缺少安全感,能让顾予相信的只有苏怀,可苏怀奇怪的态度却让她捉摸不透。 "你好好休息,不能躁动,想吃什么就让时安去买。" 心中的狐疑越来越重,为什么要逃避问题? 真的要走的话,就是哄她几句也不愿意吗? 意识到这一次苏怀走了就真的可能再也不回来了,顾予猛地坐起身,大脑一阵阵眩晕导致她眼前一黑。 可她还是强忍着恶心硬生生扯掉手腕上的针管,伴随着一声轻呼和闷响,顾予撑在护栏的手一滑,刺痛的手臂没了支撑,一下子跌倒在床下。 从半米高的病床上摔下去,惹得她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苏怀,你去哪,和我说清楚。" 狼狈地趴在地上,顾予仍旧执拗地重复着一开始的问题。 或许今天得不到答案,她会疯吧。 迎接她的却不是熟悉的怀抱,只听见头顶那道极冷的声音说: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HG的事务我会暂时帮你代理,等你病好了,时安会接你回去。" 冰冷又无情的话深深刺向顾予,她不可置信地抬头。 眼中布满疑惑,不解,恐惧,害怕,担忧,甚至是惶恐。 可当目光接触那人平淡如水的表情时,一切又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独属于她一个人演独角戏的笑话。 不不不,一定是幻觉,苏怀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 "苏怀..."强忍着哭腔,顾予四肢并用,仅仅走了几步就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她勉强扯住苏怀的裤脚。 "是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