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呀?" 站在商场的回旋梯上等待下楼,苏怀领先顾予一个台阶,顾予刚好可以从这个角度俯视她的头顶。 没了陌生人跟着,她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贪婪地享受着和苏怀单独相处的时间。 "怎么,想回去工作了吗?" 苏怀侧头睨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顾予总觉得她眼里带着防备。 有什么好防备的呢,难道是她的工作很特殊? 顾予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梦想,随即自嘲,那样搞笑的梦想怎么可能会实现—— 她希望成为一名流浪诗人,去看世界,去写世界。 小时候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虚情假意的名利场,后来被变相地逐出顾家,她又见到了太多的人心叵测,世间冷暖。 同人打交道实在太累了,顾予倦怠,厌烦,憎恶。 在没有遇见苏怀以前,她想逃,吃不饱饭,在街边流浪都好,只要不和虚伪阴险的人类共处,她觉得都是快乐的。 但唯一无法预测的是,她遇到了苏怀。 遇到了这个帮她对生活重新燃起信心的救赎,顾予一直觉得,她会一辈子跟在苏怀身边。 哪怕被她厌弃,也绝不放手。 可现在又突然告诉她,说你们会在十八岁那年分开,这叫顾予怎么相信,怎么敢相信。 她完全不敢想象没有苏怀的日子会是怎样,就像当苏怀告诉她,她是国外一家有名AI科技公司的CEO时,一样的不可置信。 "你说我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 可我明明想去流浪四方,就像我明明爱你,却和你分开一样。 苏怀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单纯的好奇和惊讶。 "对啊,顾总可是美国科技公司圈子里有名的新贵,身价上百亿。" "可是..." 顾予有时也会产生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念头,她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欺负过她的人都惧怕她手握的权势,她要将遭遇的所有不公全都报复回去。 但真正来到这一天,她心中却没有愿望成真的喜悦,有的只是无法言说的烦闷。 所以就因为这个,她抛弃苏怀去了国外? "可是什么?你不应该开心吗?"苏怀转身,以仰望的姿势看着身后神色凝重的人,"曾经受尽欺负的小女孩,带着满身荣耀归来,我想这是个很不错的爽文剧本。" 一点都不好,再多的钱和你比起来又算什么? 顾予在心中反驳,唯独不敢说出来。 站在现在的立场她不会离开苏怀,那站在十八岁的立场上呢? 她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两人之间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顾予轻咬住内唇,放在电梯扶手上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伤害苏怀的事实不能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今后加倍的补偿。 "你是在想对我的愧疚吧?" 苏怀将顾予那层薄薄的自尊彻底撕下,记忆又被拉回到演唱会那天。 那天的顾予多么高高在上,冰冷的眉眼,连看向她时都是无情的。 她好像在嘲笑苏怀是一个被感情困住的蠢蛋,这么多年了,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她的眼睛在说,你看,哪怕我丢了你七年,只要我唤一声,你不还是屁颠屁颠跑回来归我所有吗? 这场感情的主导者一直是顾予,她对苏怀表白,苏怀接受,她抛弃苏怀,苏怀也接受,她要和苏怀结婚,苏怀同样接受。 凡是顾予提出的要求,苏怀全都照单全收,从不拒绝。 顾予在苏怀面前总是有依仗的东西,那便是—— 苏怀的爱。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一句,我爱你。 你就仗着我爱你吧,仗着我爱你变得为所欲为,肆意践踏这颗心,苏怀想。 手心异样的触感唤醒她的心神,顾予正用指尖讨好地轻挠那里。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她看见顾予眼尾泛红,强忍住泪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动,像是蒲公英的绒絮轻轻拂过,留下若有若无的痒。 "那我给你当一辈子老婆,你会原谅我吗?" 泛滥的笑意在苏怀脸上绽放,她所求的,一直都很简单。 "你用一辈子来弥补,我会原谅你。" 前提是,你这一辈子都不与我分离半步。 —— 回到家刚好十二点,阿姨说半小时后就可以用餐。 苏怀也是被伺候惯了的豪门小姐,对家里有很多佣人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顾予不这么认为,虽说小时候也是被人伺候的大小姐,可毕竟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住在城中村,什么都是亲力亲为,连房顶破了漏雨都是她爬上去修。 现在家里随处可见的陌生人,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有种私密生活被窥探的危机感,实在是无法习惯。 她干脆一屁股坐上沙发,和苏怀隔了一人的距离,她伸出两指轻轻夹住苏怀的衣角,又用力扯了扯,声音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