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家伙到咱们尖山咀吃的第一顿饭,大家伙都把看家本事给俺使出来啊,务必让大家伙吃好喝好,江知青提前给了钱给了肉票,今天肉片子光够放啊!” 因为人太多,在谁家做饭都容易转不开身,最后在原先的小学院里搭了个棚子,用砖头搭了个土灶。 锅啊盆啊,几个参与做饭的社员觉悟高的很,根本不用戚芳发话,就都把自家的家伙事搬了过来,大锅小锅十来个,饭碗啊、盘子啊更是杂七杂八一大堆。 “富贵,你可别在这转悠了,一个大老爷们,总围着女同志们像个啥,这有俺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看到自家男人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戚芳用饭勺子在陈富贵的后背上敲了一下。 “哈哈,队长,大军娘说的对,俺们可都是女同志,你个老爷们围着俺们不害臊?” 生产队里,虽然男女关系很敏感,但是对于像是陈富贵戚芳这类年纪的中老年人,风气却是很开放的,彼此之间说点荤段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去去去,一帮子老娘们,俺稀罕跟你们待着?” 陈富贵背过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老脸多少有点烫。 “哈哈,嫂子,队长最近这红光满面的,你们两口子不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吧?” “咋地?俺们两口子岁数也不大,就不兴重新激情燃烧一下?” 戚芳从来不是个扭捏的性子,这都是领了国家结婚证的,岁数大咋了,谁规定岁数大就不能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俺们还能在一起睡,那证明俺家富贵体格子好,你们那爷们谁还能支棱起来?” 戚芳麻利的把手里的勺子、铲子用碱水刷了一遍,嘴上也没闲着。 戚芳的话引起了一帮子妇女的哄堂大笑。 这种和谐轻松的氛围,似乎很多年没有在尖山咀出现过了。 原本荒废的小学,杂草丛生,平日人烟稀少,很少有人来,但此时,烟气袅袅,笑语盈盈,任是谁看了都得赞一声乡村和谐好风景。 江明浩则是又到学校的施工场地去看了一下。 学校也马上就要封顶了。 封顶之后,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可以入住了。 学校提前预留了十个房间的职工宿舍,四人间也可以,六人间也行。 还有个堪比整个大队部大小的食堂。 目前能够容纳200人用餐,未来随着学校的不断扩大,食堂肯定是需要扩建的,好在学校后面还有一片空地。 “江知青!” 就在江明浩在心里算计着需要添置点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声音。 “孟老师啊,怎么没好好休息休息?” 孟春生从知青点出来之后,没再回大队部,而是找社员打听了一下新学校的位置,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直接看到了江明浩。 “不累,江知青,现在一共有三十四个老师,学校能招生到这么多学生吗?” 这个年代,小学一般是不分学科老师的,语文数学一个老师教,有时候还要带着美术音乐体育,如果按照这样的安排,三十几个老师的确是有点多了,公社小学也没有这么多老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教育也是一个道理。” 孟春生看着江明浩,这个小伙子明明这么年轻,但说话却总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刚才跟社员唠嗑,听说学校是免费的?而且孩子们在学校吃饭也是免费的?” “嗯,只有免费,才能让更多的孩子来上学,才能有更多的孩子有享受教育的机会。” 孟春生心神一震。 他听社员们说的时候心里还存疑,毕竟,谁会拿自己的钱干这种白白为别人服务的事,雷锋是有,但孟春生从来不觉得他能遇得到。 “孟老师不用想太多,你们的工资我一分不会少,哪怕短期内学校没有那么多学生,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师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点想不明白,你不跟教育局要钱,也不跟学生收钱,而且我听说,学校的招生范围还不限于尖山咀生产队,甚至不限于白山公社,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哈哈,孟老师不是经常喜欢说文人风骨,说情怀嘛,这可能就是我的风骨和情怀吧!” 江明浩没有过多的解释。 孟春生却像是被雷电击中灵魂,呆怔了很长时间。 他从小出生优渥,没人知道他还曾经在国外留过学,但是当他一腔热忱的回到国家想要一展抱负的时候遇上了很多事,投身新疆插队,也是他自愿的,他以为去到那样的地方,就能拥有一片净土。 事实不然,除了张玉,他没有再从任何人的身上看到那种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纯粹,为了大义敢于奉献和牺牲自我的人,曾经有一度,他觉得人间不值得,不如尘归尘土归土。 他不屑于走家里安排好的路,也不屑于向世俗和权贵低头,他知道他这种行为很幼稚也很不现实,但他就是不想妥协,可在这一刻,孟春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白费,他终于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走吧,应该开饭了!” 江明浩大概是能读懂孟春生的。 这个年代的很多知识分子是很纯粹的,真的是为了情怀能够舍弃一切的,包括生命。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国家能够在建国后飞速发展,以超过西方国家数倍的发展速度向前,就是因为有太多太多有情怀有梦想的知识分子放弃各种优渥条件和前程,甘心隐姓埋名,忍受贫穷甚至误解。 情怀不值钱,却又比任何东西都昂贵,甚至是无价的。 江明浩不想利用这份情怀,但又不得不承认,拥有这种情怀的人,对于学校的发展是非常好的,所以,江明浩展现出自己的‘情怀’。 回去的路上,孟春生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每一个细胞又都在疯狂的跳跃撞击。 他从没想过,自己进入不惑之年后,还能在这个小地方遇到一个能够跟他的灵魂产生共鸣和碰撞的人。 “小江啊,就等你了,俺把大家伙都招呼过来了。” 饭是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摆的。 桌子和锅碗瓢盆一样,都是社员们自发从家里搬来的,所以,高的高矮的矮方的方圆的圆。 桌子上的盘子碗筷也是千奇百样,但里面盛着的饭菜却香飘四溢。 楚大虎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口水顺着嘴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