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喝水！月月，艳红，喊舅舅！” 进屋之后，苏美秀连忙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把前几天江明浩带回来的茉莉花茶叶抓了几粒扔进了杯子里。 “舅舅！” “舅舅！” 江月现在性格活泼的很，基本不怎么怕人了，苏美秀让她喊舅舅，小丫头立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艳红虽然性格内向，但不是没礼貌的孩子，所以虽然声音不大，也乖乖巧巧的喊了。 “好孩子，吃糖，来，吃糖！” 听到两个孩子喊自己舅舅，陈军急忙把身上的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水果糖，递给两个孩子。 “使不得使不得，怪金贵的，拿回去给大小子家的娃吃哩！” 崔兰花赶紧拦着。 她家现在条件好了，不拿这包水果糖当回事，但其他人家可不是，平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称个半斤给家里孩子解解馋，更何况，陈军从部队回来后，因为腿的问题一直没上工，家里本身就紧巴巴的，这包糖她更不能要了。 “婶儿，这是给俩妮儿的哩，俩妮儿喊俺一声舅，吃几块糖还不兴？” 江月看着水果糖，想要又不敢，怯生生的看着苏美秀和江明浩。 “娘，二哥的心意，让俩孩子吃去吧！” 陈军略微有些感激的看向江明浩。 “那.......还不谢谢舅!” “谢谢舅舅！” 两个孩子抱着水果糖，高高兴兴的回了隔间去吃糖了。 陈军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包旱烟丝。 “叔，不是啥好烟丝，您凑合抽抽哩。” 苏大山没想到陈军不仅给孩子带了糖，还给自己带了烟丝，心里也猜到了陈军这趟来的目的，所以，他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而是看向了女婿。 人是冲着女婿来的，这东西收不收的当然也要看女婿的意思。 “爹，二哥当晚辈的孝敬您包烟丝，你收着吧！” 女婿发了话，苏大山这才从陈军的手里把烟丝接过来。 陈军心中微微惊讶，江明浩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未免太高了吧？ 不管是大山叔还是兰花婶儿，两个孩子，苏美秀，所有人都是看着江明浩行事。 “二小子，听说你要去粮食所上班哩？” 对于陈军要去粮食所上班这事，江明浩没跟他们提过，是这两天上工的时候，崔兰花从几个老娘们儿那听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如果消息是真的，崔兰花是发自内心的替陈军高兴。 多好的孩子啊！ “明天就去报到，俺今天过来就是跟明浩道谢的，要不是他，俺可能这辈子都没啥出头机会哩！” 崔兰花惊讶的看向自己女婿。 啥意思？ 陈军的工作是自己女婿给安排的？ “是明浩跟马书记举荐俺的。” 哦~~ 崔兰花在心里得意了一下。 她这女婿真是牛气冲天哩！ 连马书记都听女婿的。 崔兰花心里高兴，加上平时没什么机会跟陈军说话，所以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还要给陈军介绍对象，最后是苏美秀把崔兰花拉走一起给俩孩子烧水洗脚，才算把崔兰花叫走。 “二哥，对粮食所主任的这个职务你有什么想法吗？” 屋里没人之后，江明浩和陈军终于聊起了正事。 “俺就是想着好好干，咱们社员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种点粮，俺不想让社员们吃亏，以前交粮的时候，那些个吃官粮的下手都黑，一来二去的哪次都得让哥哥生产队多交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粮哩，俺要把这个管住。” 陈军的确是没啥太多的想法。 一是他压根就不清楚粮食所主任的具体工作职责，二是在陈军朴素的思维里，一个当官的只要没有坏心思，不为自己谋私利，就是好官。 “二哥，你这么想没错，但是还不够。” 不够？ 陈军坐正身体，就像在部队里听领导讲话时候的姿势一样。 他原本就知道江明浩这个年轻人很厉害，后面经历的事更让他坚信这一点，而刚刚在路上的那些对话，又把这种情绪推到了顶点。 “粮食所的主要责任是收公粮这没错，但每年收公粮时间只有不到40天，加上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后期的扫尾工作，也不会超过4个月，那剩下的8个月呢？二哥想没想过这段时间粮食所做什么？” 陈军当然没想过。 每个粮食所的工作安排不都是这样的嘛，收缴公粮的工作结束后，粮食所的那些人就没事干了，就是休息，忙几个月休大半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脑袋削尖了的想要吃公粮呢！ “粮食所存在的意义，不应该仅仅是收公粮，而是让广大社员的日子能越过越好，靠天吃饭的庄稼地，肯定存在粮食减产甚至绝产的情况，如果这个时候粮食所还拿着上面的政策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坚持按人头收公粮，那就是把广大社员往死路上逼。” 陈军蹙眉。 他知道江明浩说的对，远的不说，他们尖山咀生产队几年前就遭遇过这样的情况，那一年大旱，种下去的苞米有一半都没长出来，为了凑足人头粮，生产队有好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硬生生饿死了。 可是收不收公粮，按多少人头收公粮，都是国家规定的，别说他一个公社粮食所的主任，就是公社书记怕也没能耐改变吧！ “那你说应该咋整哩？” 陈军知道江明浩平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所以很配合的问道。 “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就像五十年代的大锅饭，是由那个时候的社会经济形势和国家的发展状态决定的，后面逐渐的取消也是因为国家的计划经济在慢慢的调整，社会需求也在改变。” 陈军听的云里雾里。 只觉得江明浩说话的这个腔调和深度，跟部队首长似的，也不是，他们首长是个大老粗，说话抻着脖子喊，有时候还骂几句王八羔子，江明浩可不是，语气比政委还温和，也比政委说的更有深度。 如果不是江明浩的年龄摆在这，又是一直在生产队插队，陈军都差点以为江明浩是哪个国家干部。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被动的，而是靠每一个人推动，职位越高责任越大，而二哥就应该成为这个能够推动粮食所改革的人。” 陈军瞪着眼睛，像是在演习场上瞪着那颗朝着自己砸来的炮弹。 脑袋一片空白。 俺是谁？ 俺在哪？ 俺在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