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从练武场回来,便早早在一旁着手,让婢女们布置今晚的酒菜,以及为殿下助兴的歌舞。 说来,这还是她们大婚后,将是他第一次踏进她在东宫的住处。 大堰风气奢靡,喜制香,好歌舞。 阿娜有幸被选中为和亲的棋子,以假公主的身份,见证过几年奢靡的宫廷生活。 羡临渊的言外之意是,今晚他会留下。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太子妃当众让太子落了脸面。 是个男人,谁忍得了?! 她巴不得太子就此嫌弃、冷落太子妃。 一阵寒风吹过,伴着电闪雷鸣。 婢女放下手中的活,往殿门方向走去,扶着门框,看着院内的雨幕。 宫灯在风雨中飘摇。 长廊下,除去值班的零零散散的侍卫,便不再有旁的人经过。 女婢面露难色,似不敢回去公主身边告诉她实情。 短暂犹豫,婢女折返。 “回禀公主,奴婢见……雨势颇大,殿下……殿下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阿娜一扶正用冰敷着脸,听得她的来禀,当即侧头,飞去一把锋利的眼刀。 婢女收到信号,忙不迭将头埋下。 “叮!” 瓷器碰撞的声音。 正在温酒的婢女,手中酒杯滑落,掉在桌案上,碰到了旁的杯子发出的声音。 好险! 杯子被她眼疾手快地扶住,避免打碎在地。 “干什么吃的?!这点活都干不好!” 阿娜将手中用棉布裹着的冰块,重重拍在手边的托盘里。 一个两个地都只知道给她添堵,她决定上前好好管教一番。 恰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到!” 声音划破雨幕,屋内的主仆闻言皆是一喜。 阿娜暂时放下个人的恩怨,做好表情管理。 责备声小下去。 “还愣着做什?” “是!” 婢女们立即退下。 一袭桃粉衣裙的下摆,随着她莲步轻移,带着少女初会情郎的喜悦,盈盈施礼道: “臣妾,恭迎殿下!” 抛去她大堰身份的偏见。 侧妃礼数周全,一举一动间,将女子的柔态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今夜她的妆容更是透着小心机。 就连她身上所用的香料,都是她平日里好生收藏的。 大堰宫廷特制的秘密香料。 只是羡临渊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径直绕过她,在温着酒菜的桌案前坐下。 他从阿娜身侧经过时,膝盖骨处的衣袍面料上,似乎还挂着白日里,被三稚童趁上的风干的鼻涕。 阿娜低眉顺眼间眸光流转,见他坐下,便主动上前。 像上次为他送去食盒一样,将桌案上摆着的菜品挨个浅尝了一筷。 末了,她又为自己身前的酒杯倒满酒后,端起昂头一饮而尽。 “公主是我见过的女人中,酒力最好的一个。” 他从她手中接过天青色的酒壶,替她斟上: “今日公主好心替孤解围,却反被人欺辱,孤先干为敬。” 言毕,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灯火阑珊,他的侧脸被勾勒得更为立体。 玄色织金长袍,在他不经意间的抬手显得贵不可言。 冬日里煮酒,密闭的殿内萦绕阵阵酒香。 阿娜在一旁伺候,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擅自做主接下来为他安排点什么助兴好。 蔡添祥这个阉人,与羡临渊形影不离。 她空有浑身解数,却无法施展。 少女言语谄媚:“殿下,可要这帮奴才先退下,臣妾单独为您跳舞助兴?” 男人脸上神情不明,却也没拒绝,短暂的安静过后: “可。” 少女心中又是一喜,起身间,不知怎的带倒了酒壶。 玄色的长袍好在避让得够快,只湿了衣摆。 “……殿,殿殿殿下恕罪!” 少女骤然间跪地,只见男人已经离座,垂眸看着自己的一身酒气。 殿内空气突然地一阵安静,只有酒香四溢充斥着周围人的鼻息。 “无妨,” 男人抬手扫了扫身上沾的酒水,嘴上说着无妨,眉宇紧锁。 “殿下……可,可要臣妾伺候您沐浴更衣?!” 此言一出,少女突感殿中几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向她投来。 少女知是自己失言。 临澜殿那位告知她的,她觉得不足为信,花费了些银子打点。 不论是从东宫,还是皇后身边的婢女那里,打听到的与她在临澜殿内听到的别无二致。 他沐浴时不喜有人近身伺候! 侍从都没有,更别说是女人。 可她还打听到,前些时日,临澜殿那位就伺候过他沐浴更衣。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壮胆问出了心里话。 就算被拒,她一个新来的,不知太子喜好有什么错。 羡临渊转头问蔡添祥: “现在什么时辰?” “回禀殿下,酉时。” “去汤池,替孤沐浴更衣!” “……” 羡临渊快走出殿外,身后的少女还在消化他话里的人是谁。 “不是公主说,要伺候孤沐浴更衣的吗?” 说完,他拂袖扬长而去,将身后的人甩得远远的。 她倒是想追。 只可惜,愣是她提着裙摆跑起来,也始终与他保持着数米远的距离。 蔡添祥躬身紧随其后,几次望着眼前主子的背影,又回头瞧瞧跑得气喘吁吁的侧妃。 殿下的心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羡临渊今日刚与临澜殿里的那位闹得不欢而散,去汤池的一路,特意绕道从临澜殿门前经过,却只碰到过沈清澜的一个贴身婢女。 东宫里弯弯绕绕,殿与殿之间,更是隔着至少一里地的距离。 更别说她的是偏殿! 玄色长袍的身影总算停下,阿娜不过捂着自己的心口,喘口气的工夫。 他身前的门被蔡添祥推开,很快又被他带上。 “公主,殿下方才进去时,发现他腰间的玉佩不见。” 他揖了一揖接着道:“天色已晚,奴才不便去您殿中寻找,不知……” 她懂。 “劳烦殿下稍等片刻,臣妾去去就回。” “公主,请慢!” 蔡添祥提醒道:“奴才心想,那玉佩定是殿下被酒水湿了衣袍时,不小心遗落。公主可找仔细,那枚玉佩殿下最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