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听闻南边儿传来的消息后,在惊惧忧虑交加之下苦苦挣扎了两三天方才生产,于鬼门关上竭力挣命,最终生下了十四阿哥。 同日,永和宫的章佳庶妃同样因受惊而早产,所幸章佳庶妃福泽深厚,十三阿哥母子皆安。 南边收到这八百里加急的喜讯时,康熙等人已经决定启程返京。 这些日子以来,康熙一直都在精心养病,有四阿哥、温宪、胤祚在跟前侍奉,他只冷眼看着太子大刀阔斧地一展拳脚,在江南“兴、风、作、浪”! 太子年少气盛,做事自然雷厉风行。一波一波的人被带走,被砍头,被审问,被抄家。。。江南人心惶惶。 倘若说其他那些人,太子要杀便杀了,要砍便砍了。然而,太子竟毫不犹豫地对曹家动手,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下头的兵勇举止粗暴蛮横,还致使两个奉圣夫人的血亲受伤之后不幸身亡。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孙子曹颙,另一个是预备过继给曹寅的嗣子曹頫。 哪曾想到太子对此不以为意,更是执意将曹家抄了个底朝天! 至此,康熙对太子的心结彻底成形。 曹寅贪,康熙当然知道。可他自己也没少享受曹寅的供奉,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见曹寅这把年纪,也只有一个儿子,疼得如珠如宝。就这么因为下头的兵勇行事粗暴,给弄死了! 甚至连预备过继的嗣子也死了——这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培养,自然形影不离的。 奉圣夫人孙氏哭哭啼啼地找上康熙的时候,康熙还在床上卧床养病呢。 对于这个自己吃过奶,照顾自己最细心的奶娘,康熙总是有诸多优容。 旁人也都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去触碰这个霉头。可太子却不是这样。 太子当然敢。他被康熙捧在手心这么多年,一个奉圣夫人的孙子,他若是怕了,他就不姓爱新觉罗! 更何况,查出谁下的毒,比什么都重要。 但这件事,其实也并非太子所示意的。 兵勇行事确实粗暴,但面对如此金贵的小公子,他们也不会往死里折腾。 是嗣子曹頫,动了歪心思——若曹颙死了,曹家这偌大的产业,待事情平息之后,就会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只要奉圣夫人在一天,父亲曹寅在一天,他们就无需怕什么! 曹家的所有人,上至奉圣夫人,下至门房马夫,浆洗婆子,都是这样觉得的。 于是曹頫便刺激着曹颙,对兵勇多加挑衅,又在无人之处借力使力,曹颙娇生惯养的程度堪比闺中小姐,自然就这么在冰冷的牢房里一命呜呼。 但曹頫也不是什么强健的身子,兵勇被曹颙挑衅,曹颙又死了导致他们挨罚,他们的愤怒自然发泄在曹頫身上——于是他也就这么跟着哥哥去了。 但此时坐在病榻上面色阴沉的康熙,并不清楚真相。 这个真相也没办法查明了,这两具尸体无法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留满身伤痕。 奉圣夫人上来先关心康熙身体,又来几句以退为进,表了忠心,再说自己看顾孙儿的时候,就想起自己抚育康熙的时候,又哽咽几回,晕倒一次。。。 康熙能如何?回想起太子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怒意愈发难以平息。 他第一次,对太子的地位,自己给予太子的宠爱和权柄,产生了明显的动摇。 奉圣夫人一声声的啼哭哀嚎中,康熙皱着眉头安抚,心里却想的是太子如此莽撞行事,丝毫不顾及大局和皇家的颜面,这让朕如何能安心将江山交予他? 而在江南,曹家被抄后的余波仍在持续震荡。曾经繁华的曹家宅邸如今一片狼藉,仿佛是一代辉煌的结束,数代落寞的开始。 取得突破的太子兴奋极了,带着东西兴冲冲回来找皇阿玛邀功,还没看见康熙,却被梁九功请去侧房临时搭建的小佛堂。 罚跪,对太子是个很陌生的词。 胤礽罚人也不罚跪,因为太子觉得没意思,温吞,一般就是杖刑。 若是想亲自出气,太子更爱用鞭子抽。 那厚实的,带着倒刺的鞭子,舞起来虎虎生风,打起来鞭鞭到肉,鲜血淋漓。 比起这种,罚跪确实不痛不痒。 太子更是鲜少下跪。他早早就被康熙免掉了绝大多数礼仪,可以说,哪怕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在,他胤礽,也只需要跪爱新觉罗变成排位的列祖列宗。 可今日在江南,太子不光要跪,还是罚跪。 太子神色有些恍惚,手里还捏着一块玉。他觉得梁九功的声音很遥远,听不真切。 但确实,好像是在说,皇阿玛,在罚自己,不光跪,还要跪三炷香? 自己身边的侍卫和小太监也在劝自己,赶紧跪下。 太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也不受自己支配了,只是自己的视线还是变化了,眼前也模糊着,头上似乎有个金身的佛像。 那么,自己应该还是跪了下来,太子想。 太子静静地跪在那里,思绪却如纷飞的柳絮四处飘散。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觉得自己没错。 那些被抄没的财物堆积如山,曹家,曹家!那个庭院家宅,简直是黄金开道,珍珠填湖。 人人都说皇家受天下之养,可依太子在抄家过程中的见闻。。。曹家的享受也不一般。 所以太子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炷香缓缓燃烧着,青烟袅袅升起。太子的膝盖渐渐传来阵阵疼痛,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让人有些窒息。太子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座无悲无喜的佛像逐渐清晰起来。 旁边的梁九功受康熙指令,需要亲自看着太子跪完三炷香。可他也不敢站着——太子都跪着,自己能如何? 他只能侧身跪在门口,守着太子。三炷香,快一个时辰的功夫,对于奴才不算多。。。 梁九功也在胡思乱想,只是因为跪着的位置,眼角余光似乎看见奉圣夫人今日的衣角,还有旁边的是。。。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