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宁没好气地摇头,看在他中毒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冷漠的罪,顾自取出一颗蜜饯,轻轻放置在他唇瓣上。 蜜饯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口。 她将蜜饯袋子放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中脚步声响起,榻上男人蓦地睁开眼,“去哪儿?” 她指指门外,算作回应,紧闭着嘴走出去。 * 几盏悬挂在路边的灯被风一吹,晃得叮当响,听得人发怵。 路面平坦,齐行舟的心里却并不平坦。 他提着一只亮堂的灯笼,照着脚下,起初走得很慢,直到听见身后仿佛有异响,他的步子变得急促,没了平缓节奏。 虽未表露惧意,但面色凝重,就差没奔跑起来。 忽听一声“阿舟。” 是阿姐的声音。 齐行舟那颗活蹦乱跳的心,终于找回了原本的节奏,他停下步,转身望去,“阿姐,你怎么来了?” 沈桑宁担心他。 一个孩子头一回做了坏事,能承认错误已是很勇敢了,至少他有勇气去面对后果。 可他到底是个孩子,改正的过程中,该有大人的帮助安慰,让他少些忐忑不安。 沈桑宁走近,看清他肃然中带着后怕的脸。 又听四周被风刮起的怪风,此时才知他心中所惧。 他害怕走夜路,也许是源于孤独,所以害怕黑暗,只是从未表现出来。 沈桑宁提着兔子灯,这次没有去牵他的手,“阿舟,你往前走。” 齐行舟不明白,但很懂事地按照她说的,往前走。 待两人拉开两丈距离,沈桑宁慢慢跟在后面。 一阵怪风刮过,正好吹灭了齐行舟身侧的路灯。 沈桑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脚步顿了顿。 他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才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到青风苑外,齐行舟的灯笼灭了,他回过头,看见她还在。 他领悟了什么,眸光动容,“阿姐,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吗?” “会的,”她走至他面前,摸摸他的脑袋,“你的灯笼灭了,我有,若你走错了路,我也会喊住你的。” “阿舟放心,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齐行舟鼻子酸了酸,“永远。” 她道,“嗯。” 齐行舟仰着头,“那你呢,你不带下人,你回去就要一个人走夜路了。” 沈桑宁弯起浅浅的笑,违心又正经地道:“我是大人,我不怕。” 这条路的灯盏总是容易被风吹灭,或是忽明忽暗。 她独自出来,是想和阿舟谈心,却意外发现他的恐惧。 齐行舟沉默着,望着自己熄灭的灯笼,陷入思考,“我知道了。” 语罢,他跑进了院中。 沈桑宁看他消失在眼前,提着兔子灯往回走。 树叶簌簌地吹,身后响起一道响亮欢快的声音—— “阿姐!” 她转身,就见齐行舟朝他奔来,他一手一只灯笼,都点得锃亮。 他止步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样子,“阿姐,你往前走,我也在你身后。” 沈桑宁没动,欣慰的笑容中透着无奈,“我送你,你再送我,这一趟不是白走了吗?” 齐行舟坚决道:“阿姐送我来,我送阿姐回,我不算是大人,但我是男子汉。” 说着,举起一只灯笼,塞到她手中,小脸分外认真,“阿姐现在有两个灯笼了,不怕风吹灭。” 这话,话中有话。 沈桑宁又想去摸他的脑海,他却后退一步道:“你往前去。” 她心中五味杂陈,“好。” 然后配合地走回了青云院,直到回了院,她仍觉得离谱。 她竟然,还配合了。 齐行舟提着灯笼,准备再次回去,忽地想到什么,小脸郑重又纠结,“阿姐,有一事我一定要和你说。” 他掀开袖子,露出了被蛇咬的两点红,红色外边是一圈青,“我也被蛇咬去了。” “什么,你也被咬了?”沈桑宁听闻骇然,抬起他的手臂查看,“怎么不早说,疼不疼?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看你非得玩蛇,弄条有毒的蛇,被咬了你不长嘴?你中毒——” 她关心则乱,开口焦急得很,生怕他耽误治疗了。 但说着说着,自己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即便是被微毒的蛇咬,也不可能像阿舟这样,除了手上发红,压根像个没事人一样。 在她惊讶的神色下,齐行舟动动小嘴,“没有毒的。” 沈桑宁忽然沉默,抬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齐行舟以为她没明白,重复道:“蛇没有毒的,姐夫他是装的。” 有了这句话,沈桑宁脑海里浮现出今夜多个可疑的点。 比如刘金说,不能移动,得睡在房中。 比如说,醒的时机,太及时了。 她瞬间明白裴如衍的用意,又是气又是无语,真是白让她担心这么久! “我知道了。”她淡定的,有种要秋后算账的架势。 齐行舟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牵住她,“我只是不想阿姐你被骗,但你有了宝宝,不要打架。” 沈桑宁忍着心头气,抚了抚他的脸颊,“放心,不会打架。” 齐行舟放下心,点点头,提着小灯笼慢慢消失在庭院里。 主屋中,灯还未熄。 沈桑宁走进门时,某人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突然意识到她靠近了,开始一阵主动的咳嗽。 巧得不能再巧了。 她在榻边凝视着他,他还故意移开目光没有与她对视,故而没发现端倪。 裴如衍似想坐起来,撑着床的时候,手腕一疼,“嘶”的一声,拧起了眉。 连坐起都这般艰难。 也不知道装的累不累,沈桑宁看得都累。 行,就让他装,看最后谁累,谁心虚。 她抿着唇,也不去扶他,站着“关切”道:“大夫让你好好休息,你起不来,就躺下去。” 裴如衍好不容易坐起来,沈桑宁也不顾他想开口说话,直接伸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推倒,用强硬的口吻道—— “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