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铁勒部趁朝中动荡之际,卷土重来,再度举兵兴犯,镇北侯率沈氏儿郎,击溃了铁勒部十万大军,此一战,驱敌五百里,为大周朝开疆拓土,大周朝自此在抗击铁勒部上,取得了一定的主动权,从此攻守易形,为孤率兵北伐奠基了基础,这才有了北伐功成的今日。” “沈家满门壮烈,比之你眉县张家又如何?” 齐雍声音不低,场中许多人都听到了,之前有人还对这场比斗抱了看好戏的心态,此时都露了羞愧的表情。 不论这场比斗,谁输谁赢,都不会有人小瞧了沈昭嬑,比及沈氏一族世代壮烈的傲骨,区区才艺输赢,又算得了什么呢? 渠梁先生听到耳边有风声呜咽:“沈家一族忧国忘家,捐躯济难,无愧于祖德光耀,无愧于天下万千百姓,更无愧于大周朝历代先圣!”他喘了一口气,似是有些累了,声音有些艰涩,“张氏自愧弗如。” 齐雍语气冷沉:“所以,渠梁先生,张大小姐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提出要与沈大姑娘比斗,真的没有慢侮的意思?” 渠梁先生喉咙哽了哽,想了想,没有说话,行了不妥之事,叫人抓了把柄,怎么辩解都不妥。 他的沉默就是一种退让。 但凡齐王肯给他面子,就不会再继续为难。 齐雍不依不挠:“先生还以为孤方才言重了。” 他欠眉县张家的恩情,自会还报。 涉及沈昭嬑就不行。 他不是那种我欠了谁,便要牺牲喜爱的女子去妥协的人。 渠梁先生沉默了片刻,顶着齐王冷戾的双眼,慢吞吞地开口:“殿下说的是,此举确实是朝姐儿无礼了,回头我定会给沈大姑娘一个交代。” 齐王殿下对沈氏女娘的维护,几乎不加以掩饰,倒是出乎意料,切磋斗艺这事,不管输赢都不光彩,朝姐儿的名声,因此一事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齐雍看向场中。 双方已经定下了切磋斗艺的共语,沈昭嬑沉了沉心,便问:“不知张大小姐想与我切磋什么?” 张朝云略一思忖,这才开口:“便切磋你擅长的吧。” 一开口就让沈昭嬑下不来台。 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万万没想到,张朝云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一开口就直接打了沈昭嬑的脸,一些等着看沈昭嬑丢脸的人一下激动起来,脸上兴奋的神情如何也掩饰不了。 场中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沈昭嬑身上。 太后娘娘端起茶杯,套了金累丝嵌珠护甲套的小指轻翘起来。 近来,显国公府被唐进尧搞得焦头烂额,正忙着收拾户部的烂摊子,她倒不想干涉选妃,去戳齐王的肺管子,最多提出了斗艺环节,安排张素萦给沈昭嬑添添堵。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张朝云。 倒是一场好戏。 沈昭嬑看着张朝云,没忙着开口。 张朝云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贸然与你提出切磋请求,已是我失礼冒犯了,对于接下来切磋内容,便依沈大小姐的意思。” 话说得相当漂亮,可并没有达到解释的效果,如果她一开始就说这话,倒显得更有诚意。 沈昭嬑脸上没了笑意:“看样子,张大小姐这是瞧不上我,不是诚心与我切磋,既如此,你为何要提出切磋请求?难不成张大小姐是故意给我难堪?” 张朝云听得一愣,摇摇头:“我并无此意,不知沈大小姐何出此言。” 沈昭嬑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她冷笑道:“话都让你说尽了,如果我挑了自己擅长的才艺,与你切磋,赢的是我,便是我以己之长,攻其人之短,乃胜之不武,你叫大家如何看我?” 她便是赢了,也是吃力不讨好。 旁人也不会认可她赢。 反而会认为她怕输,占了张朝云的便宜,赢了也是面上无光,落人口实,这样的赢还不如输。 众人都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争针相对。 “《了凡四训》言,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沈昭嬑话锋微顿,接着便又说,“此举不义,亦不仁,于德不匹,张大小姐是想陷于我不仁不义吗?” 不要拿自己的长处去盖压别人,也不能用自己的才能去为难他人。 大家看张朝云的目光,已经不如之前那样赞叹了。 张朝云在妃选上提出切磋的请求,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以她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声,已有恃才凌人的意思。 切磋便也切磋,做什么一开口就让人难堪。 张朝云蹙了蹙眉:“我没有这个意思……方才是我失言了,我向沈大小姐道歉,”她对沈昭嬑揖了一礼,“对不起。” 沈昭嬑不吃她这一套,这些个书香贵女,成天把对不起、抱歉挂在嘴边,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用这六个字来消解。 “张大小姐没这个意思,是觉着自己根本不会输?哪怕是我擅长的,张大小姐也有自信能赢过我?” 张朝云是这样认为没错,沈昭嬑确实担得起才女之名,不过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沈昭嬑。 不论哪一方面。 沈昭嬑不待她开口,话锋便是一转:“若果真如此,我便要怀疑,张大小姐与我切磋的居心了。” “张大小姐有必胜的把握,却在妃选的台上,大庭广众之下,提出与我切磋的请求……切磋斗艺不应该是平等交流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以才凌人?”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故意消遣我?” “还是刻意打我的脸,让我难堪?” “抱歉,我于张大小姐素昧平生,除了这些理由,我实在想不到张大小姐此举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