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嫡长子沈君彦,从国子监下学那会子,大房已经闹上了。 听说齐王进了府,沈君彦心中惶恐,便要去大房拜见,父亲沈峥却让小厮递了话,叫他安心读书,大房的事不用他管。 想着祖母的心向着二房,便是天塌下来了,也砸不到二房头上,沈君彦便没去大房触霉头。 沈君彦心在不焉地待在书房里看书,直到贴身小厮长顺过来禀报:“大少爷,二爷他们从大房回来了,老夫人也过来了。” 沈君彦连忙去了前厅。 沈老夫人和沈峥都在,陈锦若捏着帕子抹泪,沈青词则是跪在地上,眼睛红肿,脸色惨白,纤细的身段摇摇欲坠。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沈君彦蹙眉,大步走进屋里,伸手就要扶沈青词起来:“你身子骨弱,地上凉,快起来。” “大哥……”沈青词抬起头来,哽咽落泪。 沈老夫人坐在堂上,双目低垂:“叫她跪着!” 沈君彦心里一“咯噔”,祖母声音冰冷,透着沉沉的怒火,他还是头一次见祖母发这样大的火。 “祖母!”沈君彦心疼妹妹,忍不住劝道,“二妹妹乖巧懂事,您向来最疼她的,怎么……” “她乖巧懂事?”沈老夫人连嗓音都拔高了几分,“觊觎姐姐的未婚夫,打着祖母的名义,与苏世子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还叫下人撞见,这也叫乖巧懂事?” 沈青词被骂的身子轻颤,眼泪滚落。 沈君彦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锦若哭着为女儿辩解:“母亲,旁人不信青词,难道连您也不信她?青词打小就养在您的身边,是您一手教养的,京里头谁人不赞青词知书达理,她是什么性子,您难道不清楚吗?” 沈老夫人面色松动,沉着脸没说话。 陈锦若继续说:“苏世子和昭姐儿是有婚约的,咱们青词总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妾吧,青词也是侯府嫡女,将来前程哪能差了?” “她怎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沈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一下盯住了陈锦若:“她做不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下贱事,那你呢?” 陈锦若抬起头,愕然地看着老夫人…… 沈老夫人握着手杖,语气冷得掉渣:“昭姐儿和苏世子有婚约在身,可若是昭姐儿没有了呢?” 都活了大半辈子,若连这点算计都看不明白,也就白活了。 陈锦若一下捏紧了帕子。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是你指使青词去勾引苏世子,青词向来乖巧听话,忤逆不了母亲,便只得听从,青词和苏世子互生了情谊,换婚就更顺理成章。” 沈青词跪在堂下,默默无声地流泪。 在老夫人眼里中,她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儿,错的都是旁人。 陈锦若仍然不肯承认,呜呜地抹着眼泪。 沈老夫人脸色很难看:“老大是侯府嫡长子,将来要请封世子,继承祖业,袭爵兴家,他一出生,老侯爷就说,侯府嫡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拘于后宅,才长到一岁多点,就叫老侯爷抱去了前院,寻了专人照料,便是我这个母亲平常过去探望,老侯爷还要指责我慈母多败儿……” 那时,她心里多难过啊,日日以泪洗面,在心里怨怪丈夫太狠心,让她和大儿子母子生离。 一颗心就像泡在苦水里。 “后来我有了老二,便把精力转到老二身上,把对老大那份心思,也搁到了老二身上,渐渐对老大的心思淡了,老大也不同我亲近,母子关系疏远下来。” “他进了军营,上了战场之后,更是十天半月,一年半载都见不着。” 屋里静了片刻。 沈老夫人复又开口:“我偏心老二,事事都护着二房,平常你与老大媳妇掐尖冒强,背地里上蹿下跳,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都是小打小闹,也闹不出家门,便随你们去了。” 老夫人的目光将她盯住,一瞬不瞬间,叫人心慌得很,陈若锦浑身一下冒出汗来,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但是,”沈老夫人气急,一把将手里的茶盏丢到陈锦若面前,“哐啷”一声,碎片溅了一地,“昭姐儿是侯府嫡长女,是我沈家嫡亲血脉,你竟丧心病狂,胆敢对昭姐儿下毒手!” 碎片飞溅,陈锦若吓得惊呼一声,猛然闭上眼睛,就感觉额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她颤手摸了一下,指尖上染着血迹…… 血! 她的额头碎片划伤了。 “老夫人!”陈锦若吓得身子一瘫,她也没想这么早就对沈昭嬑动手。 是前段时间,青词突然闷在府里不肯出门,还染了风寒,一连发两日高烧,险些把人都烧没了。 她气急败坏,审问了青词的贴身丫鬟采苹。 这才得知,沈昭嬑在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大放异彩,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都是一家的姐妹,哪有不被人搁一起比较的。 青词向来低调知礼,不如沈昭嬑张扬好胜、掐尖冒强,难免被人贬低嘲笑,难免心中郁结,便染了病症。 想到自己精心教养的女儿,从小到大都要被沈昭嬑压一头,还因为沈昭嬑被人贬低糟贱! 陈锦若五内俱焚。 恰在这时,柳心瑶病倒了,家里大小事都由她管。 她又听青词说,苏世子得知她生病,特地派人送了上好的药材,可见苏世子对青词十分上心。 心里突然生一条抢婚的毒计。 这才有了驷马失控的事。 但是,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打死她都不会承认。 陈锦若哭声凄厉:“老夫人,请息怒,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家,让家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向您保证,以后家里再也不会出这种事……” 沈老夫人沉默下来,下垂的眼睛看着陈锦若哭着认错、求饶,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谋害了昭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