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保双目圆睁,瞪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也能挣来钱?不过就是去赌。” “郑牧,儿呀,你不能再赌了。夫人的这座宅子里的家具物什,快让你卖光了。今天夫人来了,追问了此事,要将我们送官。若不是大小姐心善,从轻处置了我和你爹,现在我们就已经在官府大牢中了。你就收手吧。我打算过些日子求大小姐找夫人说说,给你在李家寻个差事,正经过日子。”程芹苦苦相劝。 “你们就是眼皮子浅!”郑牧指着夫妻二人,一副鄙视的态度,“在李家做事,说到底,还是侍候人的活儿。有了钱,我就能让别人侍候我了。” “你哪来的钱?我和你娘的积蓄,早让你赌光了,就算你卖宅子里东西,得来的钱,也输在赌桌上了吧!” “呸,呸!晦气!”郑牧往地上吐了两口。赌徒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输”字。 郑牧把怀里的盒子往上托了托,扬起头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感觉我的财运来了,这次去,定能翻本,不但能将以前输的赢回来,还能大赚一笔。” “你说什么?”程芹惊疑地望着郑牧。 郑义保刚注意到郑牧的小动作,看见了那个盒子。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郑义保指着郑牧的胸口,怒问。 “我的本钱!” “你哪来的本钱?” “要你多管闲事,老东西!”郑牧伸手拽开了大门。 “郑牧!”郑义保放开程芹,便去追郑牧。 郑义保刚追到门口,一个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郑义保胸口一闷,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芹跑到大门外时,郑牧已经跑远了,黑夜中不见了影子。 “当家的!”程芹回身,将郑义保扶了起来,为郑义保抚胸顺气。 “孽子,孽子!”郑义保指着大门的方向,气得气血上头,一阵眼晕。 程芹抱住了郑义保,哭道:“当家的,这是命啊!大概我们前世欠下过什么债,这儿子是来向我们讨债的。” 郑义保没有想什么欠债的事,他关注的只有一件事,郑牧抱着的盒子,是什么,从哪来的。 “你先别哭了!”郑义保喝止程芹的哭声,问,“你记得这宅子哪里有那种盒子?” 程芹努力想了想,道:“这宅子平常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又没其他人住,宅子里有什么,我们都清楚。我不记得哪里有这种盒子。” “那就只有可能是大小姐的东西。”郑义保道。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郑牧偷了大小姐的东西!”程芹又惊又怕。 郑义保望着门口,没有说话,他也怕。 “我们还能待在这里,全是因为大小姐。如果大小姐知道咱们的儿子偷了她的东西,她会不会一气之下禀告夫人,把我们送到官府吃官司。”程芹颤着声说。 “早知道他会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他!”郑义保跺着脚,懊恼不已。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程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看着敞开的大门,面容绝望。 京城的夜晚实行宵禁,坊与坊之间不能通行,但在坊市之内,仍可走动。 郑牧脚步匆匆向前赶,双臂紧紧搂着盒子。他时不时地朝后面打量,大热天,他的背后却冷嗖嗖的,总感觉好像有人跟着他。 “咣当咣当……”街道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郑牧吓得赶忙跳进旁边的阴影中,蹲下来,警惕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仔细观看后,郑牧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斜对面一家店铺的门上挂的牌匾有半边松动。牌匾垂了下来,挂在门上,晃来晃去,发出的摩擦声。 郑牧疏忽了一点。今夜无风,那块牌匾也有十多斤重,是什么让它晃起来的。 郑牧站起来,走出阴影,继续往前走。 走出十多步后,郑牧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眼掠过,郑牧又吓得跳到旁边的阴影里。他好像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影子。 然而当郑牧隐蔽到暗处后,却发现身后根本空无一物。郑牧揉了揉眼,再去看,确实什么也没有。他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郑牧重新走上了街道,不过这次却加快了速度。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之处。门前两只硕大的灯笼,照得周围纤毫毕现。灯笼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大字,“宝胜坊”。 “到了!”郑牧心喜,步子迈得更快了,也不左顾右盼了。他最喜欢宝胜坊三个字中的“胜”字,吉利。 还没到宝胜坊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买定离手了!” “大——大——” “小——小——” “小——小——” 宝胜坊里传来的声音刺激着郑牧,他跑了起来,冲向宝胜坊的门。 门前站着一个彪形大汉,看到郑牧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肌肉鼓涨的胳膊往前一横,拦住了郑牧。 郑牧收不住脚,身体撞在大汉的手臂上,大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郑牧却向后弹出去两步。 “你干什么?”郑牧瞪向大汉。他现在有钱,底气很足。 大汉看了一眼郑牧,认识,放下了胳膊,声音低沉地说了两个字,“进吧!” 郑牧冲大汉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进宝胜坊。 宝胜坊内,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浓浓的酒气之中还充斥着男人身上的汗酸味。在这里的人们,根本不在意这种难闻的味道,他们都沉浸在激情和兴奋之中。在这充满刺激的氛围中,等待那无法预测的结果,这种感觉让他们无法抗拒。 每张桌子都围满了兴致勃勃的赌客,他们或全神贯注地盯着骰子,或热血沸腾地押注。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这里更多的人是想用自己所谓的气运,换一场突然降临的财富。 郑牧兴冲冲便向围着最多人的一张赌桌走去。 距离桌子还有七八步时,一个身穿绸衫,长脸高颧骨,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突然挡在了郑牧的去路上。 “郑牧!”长脸男人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轻视。 “车实顾,你闪开。”郑牧有了钱,底气足,对长脸男人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