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正沉思着,听到铺子门响。她习惯性地站地来,那句“客人里边请”刚要出口,瞬间又止住了。 来人不是买糕点的客人,而是汪东虎。 周寒重新坐下来,对汪东虎道:“我们说好的,你们只在铺子外面监视。” 汪东虎扔了几枚铜钱在柜台上,拿起了一块茯苓糕。 周寒不客气地收下了。 “你在做什么?”汪东虎目光沉沉地看着周寒,只将茯苓糕捏在手中,并不吃。 刚才周寒与花笑、沙落宝三人在里面嘀嘀咕咕,虽然声音不大,汪东虎还是听到了三个关键词,“济善堂、假夫妻、消息”。 “你们不是不会干涉我的事吗?”周寒撩了一眼汪东虎,恹恹地说。 “在结束王爷的任务之前,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平安。所以,你做的事,我们若觉得危险,也会阻止你。” “如果没有厉王的任务呢?” “没有王爷的任务,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你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汪东虎漠然道。 “汪都尉,王爷对我说的是,我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事。你只管做好你的事,不要干涉我。所以,现在请你出去。”周寒声色俱厉,下了逐客令。 汪东虎的唇角动了动,没有发出一声,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他没看到,周寒虽面如严寒,眼底却涌上一层浓浓地失望。 “汪东虎,你若以朋友的名义来问我,我会说。” 汪东虎身体微微顿了一下,仍决然走出门外。 周寒将算盘上的珠子重重地拨了上去,然后看向账本,然而此时她什么也看不下去。账本上的一个个数字似乎化成了一团团乱丝,搅得她心里又乱又沉重。 “你怎么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又带着浓浓的关切,从周寒身旁传来。 “你怎么来了?”周寒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的心绪很乱,我在梅江底都感觉到了。” 周寒看向窗外。 李清寒也朝那里扫了一眼,道:“你太心急了。他在勾陈卫这么多年,眼中所见,只有冷酷的争斗和杀戮,他的心或许早就冷了。” “你说得对。不提他了,现在说说我查到的事。” 周寒将她查到的济善堂的事,对李清寒讲了一遍。 “我已经让花笑混进济善堂,贩卖私盐这种事,手中有证据,不如当场拿住他们。” 李清寒对人世接触不多,她只能问周寒,“你为什么不直接追查他们建庙敛财之事呢?” “高仁则将上上下下打点得很得当,官商相互勾结如同铁桶一般,从敛财之事上查他们,会困难重重。” “你知道吗,那次江神利用冥守司,受贿之事,阴司有两名鬼吏被处置,送到烈火地狱中了。制盐售盐,朝廷管控很严。高仁则贩私盐之事,恐不是一天两天了,背后肯定也有官员支持。” “你说的没错。”周寒点点头,认可李清寒所说。 “你何不找宁远恒,让他来做此事,你在一旁帮他。” “哦,你希望宁远恒站出来?”周寒嘴角一翘,笑看着李清寒。 “我是提个建议。你找谁,我才懒得管!” 看到周寒那带着几戏谑,又有几分深意的笑,李清寒登时又气又羞,扭过脸去,不理周寒。 周寒赶紧收敛了笑容,道:“抓私盐这件事,不用宁远恒出头,不过宁远恒脱不了干系。” “你准备用谁?”李清寒回过头来。 周寒朝窗外努了努嘴。 “他们?” “是厉王。” “厉王会插手此事?” “我在襄州帮宁远恒整理公文卷宗时,知道了一件事。”周寒顿了顿,继续说,“前朝灭亡,与那些藩王有很大的关系。前朝朝廷为了不让这些分封的藩王干涉地方,给那些藩王很优厚的待遇。每年都会拨大批的银子供养这些藩王,可依然没挡住那些藩王盘剥地方。时间一长朝廷的负担加重,上下忧患越来越多。”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李清寒十分疑惑。 “你别急,听我说。”周寒笑了笑,继续说,“前朝末帝看出藩王制度中的弊端,便要改革藩王制度。可是这些王爷舒服惯了,又怎么会接受削减待遇,所以,几乎所有的藩王都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弄得天下大乱,让本朝的开国皇帝得了便宜,趁乱取了天下。” “本朝借鉴了前朝灭亡的教训,规定本朝有封地的亲王,朝廷只会给予少量的俸禄。其余的奉养钱,就从封地的财税中,抽出一至二成。这样既减少了朝廷负担,又可防止这些王爷们,再立名目盘剥地方。” “我明白了。”李清寒若有所思,“盐是江州财税最大的收入。高仁则贩卖私盐,便是从厉王口中夺食,厉王不会坐视不管。” “就是如此” “你既然想利用厉王插手此事,那又与宁远恒有什么关系?” “厉王狡猾得很。我们能想到高仁则身后有人,厉王也一样能想到。他若亲自处理此案,必然会得罪一些江州重要人物。他要起兵夺位,还需得到江州这些世族和官员的支持。” “所以,厉王不会出面处理此案,肯定会扔给宁远恒,让宁远恒去得罪人。这对厉王也有好处。他恨不得宁远恒将江州的世族、官员都得罪光,被完全架空。以后江州就没有他的绊脚石了。” “你这是帮宁远恒还是害宁远恒?”李清寒目光中有冷色闪过。 “当然是帮他,你别急,听我说!”周寒脸上又荡开笑意。“我们知道高仁则利用江神庙敛财之事,厉王不知道啊。这便是宁远恒的好机会。本朝律法,贩卖私盐是重罪,要杀头抄家。若再由厉王将高仁则抓起来,你猜那些江州的官儿,敢不敢保高仁则。” “必是不敢保。那样做是与厉王公开过不去。”李清寒肯定道。 “那些江州官员平时得了高仁则不少好处,关键时刻却不保高仁则。高仁则必是心生怨恨,到那时,只要稍微用些手段,高仁则必会将贩私盐,建庙敛财所涉及到的所有人,都供出来。” “这两桩案子牵扯到的官员肯定不少,足够宁远恒将江州的官场大清洗一遍的,然后,他再换上可用的人。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