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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燕姐姐,你先前说,这些年来还在为我制香?”
盛凝玉一手撑着下巴:“我想要那个香,阿燕姐姐,一会儿能不能给我拿一瓶??”
话音未落,却听亭外有声。
“香夫人安。”
那管事没有上前,只恭敬地在岸上行礼:“弟子奉原老家主之命,邀请您身边那位客人去一叙。”
香别韵平静道:“我知道了。”
与此相对的,是她手中已蓄满了的鬼气。
真真切切的鬼气,而非伪造出来的虚假灵力。
仿佛只要盛凝玉流露出些许不愿,她就会不顾所有,悍然出手。
“无事。”
温暖的体温覆盖在了他的手上,指尖掌心处有着薄薄的茧
盛凝玉起身,拍了拍香别韵的肩膀:“阿燕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这在她的计划之内。
……
但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原道均的计划。
他先大儿子原不恕一步回到云望宫,就听说最近宫中的药田被炸了许多次。
若是放在以前,原道均必然要气得跳脚。
但现在不是了,他老了,看开了。
原道均乐呵呵的捋了捋胡须,神态自然悠闲,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想,如今他云望宫的弟子竟是如此武德充沛么?这样好哇,日后去清一学宫,就不担心他们被人欺负了!
修真九境,原道均已在第八境天璇,可谓是半步登天,德高望重,是如今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前辈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护住这云望宫乃至灵桓坞的一亩三分地自是简单,但碍于所修医者仁心之道的束缚,原道均不可轻易出手。
原道均一边抚须,一边听着底下管事继续汇报:“……飞雪消融符盛行,不少药田毁于此物……”
原道均:“?”
他一不小心楸掉了三根宝贝胡须,然而顾不得去心疼,原道均先跳下椅子,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符?”
管事:“回家主,乃是飞雪消融符。”
原道均:“飞虫符?”
管事:“是飞雪消融符,家主。”
原道均:“……”
他挥退了面前管事,独自坐在屋内沉思了许久,突然对着一侧阴影处冷笑。
“凤族即将重启清一学宫、飞雪消融符、被炸毁的药田。”
原道均拖长了语调,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慢悠悠道:“真是今夕是何年啊??谢家小子,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
屏风阴影处,渐渐的凝出了一个人形来。
雪魄竹骨,却凝着寒冰与血色。
谢千镜:“非我所为。”
原道均哈了一声,终于抛去了全部的体面:“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毁人药田、挑唆斗殴,还能每每全身而退??能干出这等缺德事儿的,除了那盛明月,还!能!有!谁!”
小老头气得跳脚,他冲到谢千镜面前,用竹杖指着他道:“你就和我说清楚,这次你帮谁?”
谢千镜:“不帮。”
小老头用竹杖狠狠敲击了一下地板,大声指责:“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呢?!她那五百遍清一学宫学规,有三百遍是你抄的!??好嘛,你人没去成学宫,倒是把学宫规矩背了个烂熟!”
谢千镜终于弯唇笑了一下。
这是他从刚才出现后,第一次流露出不同的神情。
他道:“原老宫主,我已经不是她的未婚夫了。”
原道均话语一顿,转而愈发生气,斜着眼看他:“先前在那大荒山中也就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但现在又没外人,不恕那碍眼的东西也不在,你怎么还叫我‘原老宫主’?”
谢千镜垂眸不语。
原道均看着他这样就来气,凳子一坐,腿一翘,张嘴l时,吐出的话语愈发毒了:“好啊,那盛明月还知晓来寻我,你到好,教了你百余年,竟是连一声‘师父’都不愿喊了?罢罢罢,怨不得宁归海那老东西要为他家弟子另寻个未婚夫??”
“原老宫主。”谢千镜平静地开口,“我现在已经不是正道修士了,道不同,您也不再是我的师父了。”
原道均:“是啊,我可是听见了,那大荒山的魔修叫你‘魔尊大人’。”
谢千镜垂着眼,叫人瞧不透他的情绪。
原老头子张了张嘴,最后却终究只成了一声叹息。
“你不是正道修士又如何?……这又算的什么呢?”
他原道均又不是宁归海那修剑的死犟种,岂会因这点小事不认自己的弟子?
只是时隔百年,这个徒弟他却是愈发看不透了。
原道均心中叹息,神情却仍是老顽童似的阴阳怪气:“你先前听到那消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怎么?你早已料到??不是,你恢复神智后第一件事就去找了她?!”
谢千镜垂眸不语,但到底是百年师徒,原道均岂会看不出这点?
原道均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他气得又从座位上站起来,来来回回的踱步。
“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先是被那褚家折磨了这些年,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又不来找我,愣是把自己弄得灵骨都丢了半截??谢千镜,你知道我为了搜寻温养你的神魂??你知道那金玉琉璃珠有多难弄么!”
原道均越说越气。
旁人只道金玉琉璃珠珍贵无比,可以使物永存,却不知金玉琉璃珠亦可用来摆阵。
人有三魂七魄外加一灵骨,共需要十一颗金玉琉璃珠,依照阵法摆上七七四十九天??这样也许能搜寻来一魂或一魄。
原道均曾一直以为,谢千镜灵骨丢失是他的错,直到有一日,他与谢千镜的神魂交流时,才终于得知了真相。
“你说你那灵骨哪儿去了?”
彼时还未齐全的魂魄怔怔道:“丢了。”
原道均憋着一口老血,勉强耐心道:“你丢哪儿了?!”
“丢了。”
“……”
原道均还要再问,却见这残魂怔怔地抬着头,长长的睫羽缓缓扇动,须臾后,眼尾出竟是渗出了血似的红雾。
黑灯瞎火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白瞎一副好皮相。
原道均精疲力尽。
说真的,要不是面前这个是他的弟子??是他好不容易找回魂魄,还未完整的弟子,他原道均定然要一拳打上去让这小子知道为什么无人敢他娘的在云望宫闹事!
回忆起往昔,原道均面目越发狰狞:“所以你从恢复神魂后,就去了弥天境,一边找人,一边收容魔修是吧?”
谢千镜:“不是。”
原道均:“不是什么不是!你还想骗我?”
不是找人。
是在等人。
那场初遇,谢千镜傀儡障控制了几个被褚家赶出来的剑修,在他们脑中植入了些褚家人的记忆,他们便自动带入其中,毫无破绽。
谢千镜没有再开口,原道均也懒得再搭理她,明知故问道:“她还记得你么?”
谢千镜眼睫颤了颤:“不曾。”
当然不记得了。
原道均想,这可是上一任剑阁剑尊宁归海下的灵术。
这老东西为了让自己弟子和谢家撇清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剑修没一个好东西。
原道均睨了谢千镜一眼:“你还喜欢她?”
谢千镜眉梢微动,竟是漾开了一个笑,随着笑意,红雾与黑色墨纹自心口处蔓延,逐渐爬上了脖颈处。
他道:“原老宫主说笑了。”
这应当是不喜欢了。
原道均舒了口气,翻看着小儿子放在他桌上的手札??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几日天天泡在藏书库,药田都不回。
不过这孩子性格好,还知道记录一路所闻所见,回来给他看看。
原道均一边敷衍地翻阅着手札,一边道:“既然如此,敢问我们魔尊大人,又为何还要去找她?”
谢千镜:“她是我的心魔。”
原道均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你恨她?”
谢千镜:“我会杀了她。”
“行啊。”
原道均彻底从书页中抬眼,他凝望着昔日弟子,平静地开口,“那你告诉我,你这一路做了什么准备?对她动了几次手?”